“二大爷,少喝点……等新房子盖好了,咱们再痛痛快快地喝!”
“好,那就不喝了,就这些了……”二大爷说罢,一扬脖儿,清杯。
“这房木能不能有点用性?”二大爷问道。
“二大爷,咱盖的是楼座子,平顶的,钢筋水泥的,用不着木头。”
“那……柱脚总能用上吧?这些房木,都是你爸当会计的时候,我俩从东风林场拉回来的。大冬天儿的,二百来里地,你爸都冻感冒了……”
钱亦文有意岔开话题:“二大爷,我老丈人一会儿来,我让他把东方红照相馆的人也一块儿带来了。一会儿你换身衣裳,咱们坐这房子前边,一块儿捏个影儿。”
“好……”二大爷又忍不住转头向老房子看去,“留个念想……”
正说着话,四叔也走进了院子。
瞅见了他二哥手里的酒盅儿,嘟囔了一句:“大早晨的……”
后半截儿,憋了回去。
二大爷突然抬头,问钱亦文:“你没去上个坟吗?”
“哎呀!我给忘了……”
一旁,四叔说道:“啥能指上你?昨天我都去过了。”
二大爷默默点头:“这么大的事儿,咋能不让你爷爷和你爸知道知道。”
钱亦文瞄了一眼四叔:“一会儿咱全家照相,你和四婶换身干净衣裳。”
“再干净能干净到哪儿去?大半辈子的泥腿子了。”
二大爷起身,围着山丁树转了一圈。
“也不知道这山丁棵子能不能给我留下来……”二大爷轻轻拍打着树干,自语道。
钱亦文抬头望去,长了几十年的一棵老树,枝干粗大。
山丁子,果实很小,大约如黄豆粒大小。秋后,酸酸甜甜,冬天吃,更好……
最粗的一根树杈上,两条绳索垂下。
一副秋千……
“二大爷,你要留下,那就说啥都得留下。听你的!”
“留下最好……不然啥啥都没有了,你姐回来,该认不得门儿了……”二大爷轻声念叨了一句,“小孩子,兴许就只有这点儿好玩儿的东西,她还能记得……”
……
钱家盖房子的事儿,经徐会计那次广播,早已家喻户晓。
其实,就算是没有徐会计的助力,这样的消息,在三合堡这个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子里,传播起来,也快。
一大早,三三两两的男人们,各自带着锹镐,都赶来帮工了。
女人们,端着盆子,提着篮子,拽着崽子……
一盆豆腐,几个鸡蛋,一筐蘑菇,两瓶酒……都是满满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