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文自然不相信什么“未卜先知”的神话,丘洵能够准确的“预言”一年后发生的事
情,这肯定不是因为他能掐会算……张皓文转头瞥了一眼丘洵乍看之下有些滑稽的大脑袋,心想,这个问题,他还要在丘洵身上寻找答案。
“皓文,听说你明年想去考道试,你选好了本经了嘛?”丘洵果然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凑过来问道。
“没有。”这就是张皓文昨天思考的第二件事,按照现在攀丹书院的学习强度,他只要尽快从五经中选出一门精读,到明年四五月间参加道试时间应该是充裕的,可关键是,该选哪一本“经”呢?
或许自己可以征求一下丘洵的意见,张皓文坦率的摇摇头:“我五经读的都还不够深,最先读的是《诗经》,因为为我启蒙的业师,他的本经就是《诗》。不过,琼州的士子选《诗经》的太多了,我不想凑这个热闹,更何况,虽说诗词歌赋这些,可以娱情养性,但‘当今天子重文章’,八股文沾上太多诗赋气,恐怕大部分考官都不会喜欢吧。而且《诗经》在其他几经中都多有涉及,花太大时间去研究,我觉得也没那个必要。”
丘洵点了点头,好像很同意张皓文的看法。张皓文顿了顿,又接着道:“至于《春秋》嘛,我倒是很喜欢读,但《春秋》一经配了三部传:《左传》、《公羊传》、《谷梁传》,篇幅实在是太长了,一本本仔细研究起来,恐怕数年的时间都未必能够将其中的关键都一一记住,我想明年去考道试的话,选《春秋》时间上怕是就来不及了。”
“你该不会想选《尚书》吧?”丘洵把脑袋一歪,斜着眼睛瞅着张皓文:“《尚书》是上古之书,艰深晦涩,难懂的很,有些篇章就连我至今都不是很明白呢!”
“是啊,丘兄你说的没错,《书》太艰涩,实用性又不大,我不想选,”张皓文很有同感:“至于剩下的两部当中,选《礼》还是选《易》,在一直下颇为犹豫……对了,丘兄,你选什么?”
“我嘛……”丘洵晃了晃脑袋,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丘见深三岁识字,五岁作诗,诸子百家无不涉猎,只要我想读的书,我无论想尽什么办法都要读到,五经我现在本本都能倒背如流了!选什么对我来说并无太大差别。”
张皓文对丘洵的自信已经习惯了,但他知道丘洵并不是胡乱吹嘘的人,丘洵每次开口,都会给他提供很多有用的信息,果然,丘洵接着道:“……不过,虽说这攀丹学堂五经各有先生讲授,但唐家士子的本经,主要还是《易》和《礼》。”
说完这句,丘洵神秘兮兮地趴在张皓文耳边,小声道:“只是随着唐知州靖难后下落不明,唐家读《易》的士子已经越来越少了,现在的唐门子弟,多以《礼》为本经。”
听到靖难两字,张皓文不禁愣了一愣,眼下虽然离多年前那场残酷的政变越来越远,永乐之后的两任皇帝又都以仁慈宽容闻名于世,靖难中获罪的臣子后来也有些洗清了罪名,继续入朝为官的。但毕竟龙椅上的人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很多士人从那之后就和曾经的皇帝一样,销声匿迹,下落不明了。
张皓文听罢慢慢挪回椅子,坐在自己案前思考着,他知道丘洵口中那位“唐知州”是谁,那就是传说中唐家第一个出仕,应该也是琼州在这一朝第一个通过科举做官的唐珏,他曾经在山东做过一任知州,靖难时成祖带兵南下经过山东,命官员们随他一同进京,唐珏拒而不从,后来成祖登了基,问起罪来,将他贬了官,后来,他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如今琼州岛上的人对这位唐知州已经知之甚少,他的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无人提及,现在几乎成了一个传说。
对张皓文来说,这倒是有点可惜,他确实慎重的考虑过选《周易》来着,《汉书》上都说了:“孔子读易,纬编三绝,而为之传。”书院的先生也说过,《周易》是“大道之源,群
经之首”,可不论他怎么想学,没有前辈引导,那就相当于是瞎子摸象,很难摸到大象的模样。看着丘洵手中的《礼记》,他在想,难道自己就剩下这一个选项了吗?
“见深,你说皇上这次派郑内监出使南洋,是最后一次了?”到了中午,张皓文和丘洵两人结伴去后面的斋房里用午膳,却被邢恕叫住了。邢恕是生员,并不和他们两人在同一个斋房读书,不过看样子,他早上也来听丘洵讲郑和下西洋的事了,而且还听的听意犹未尽的。
丘洵虽然对书院里别的同窗都不怎么搭理,但是张皓文发现他对邢恕倒是挺热情的,听见邢恕发问,丘洵点了点头:“是啊,虽说下西洋确实有些劳民伤财,不过,一旦我们不再出海,难保那些番邦能永远臣服于大明呀!更何况,你们可别小看那些夷狄之邦,自古来周灭商,秦统一中原,哪个不是偏远地方的部族征服了中原大国?唉!希望我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不,见深你说的有理。”邢恕点头道:“可是昨天你说有两件可惜的事,除了以后不会再派人出海之外,第二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