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荣对张皓文的懂事更感到过意不去了,这个年纪的小孩,闻见肉香味,看见一块块的糖糕,谁不是哭着闹着打着滚儿的让爹娘给买,看看张皓文,身上穿的还是过年的时候李思给他带来的小袄和裤子,胳膊腿儿的都短了,但也只能凑合着穿,这么一想,张传荣更加坚定了进山的决心。
李思一家就住在离集市不远的地方,一座不大的砖瓦小院,拾掇得整整齐齐,还有几株花草点缀,和张家那挤挤攘攘,四处充溢着鸡屎味儿的乡下人家一比显得格外清雅洁净。李思早就收到了信儿,一见张传荣和张皓文两人,欢喜的迎了出来,道:“哎呀,妹夫,我这一早上就让你嫂子准备饭呢,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李青安也从东边厢房里头走了出来,见礼过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张皓文,张皓文也打量着他,比起第一次相见时,李青安看上去成熟多了,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和李思差不多高,比李思更白皙些,眉目却和李思一样清秀俊朗,再加上从小李思夫妇对他寄予厚望,他饱读诗书,身上有一种浓浓的书卷气,张皓文脑海中浮现出了他小姑张传翠那铁锅底一样的大黑脸盘子……这两个人绝对是不般配的!
这边张传荣把张皓文从背篓里放出来,让李青安带着他到一旁去玩,他和李思则坐在院里石桌旁聊了起来。李思一听他这次进城的目的是备办东西去铜鼓岭,脸色变得沉重:“妹夫,这事儿慧儿和你爹他们都同意吗?我前两日还听说镇上有几个小子好奇,跑到山里半天没出来,最后还是当地的猎户把他们救出来的,其中一个掉了半条命呐。你……张家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这个做大舅好歹也能帮衬帮衬,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张传荣不敢提均工夫役的事儿,只说这些年家里头太苦,他作为大哥想找点生钱的路子,见李思仍半信半疑,他只能拿出事先想好的说辞:“大哥,其实……我爹有让宝儿读书的意思,为了宝儿的前程,我这个当爹的少不得要费些心思了。”
这话倒是说的李思没了劝头,俗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张传荣既然有这个主意,那他也不能再拦着,不过,心下一想,他进屋拿了点钱,叫上张传荣,打算到镇上一个老猎户那里探探消息,同时也为张传荣办置点进山的东西。
这会儿,张皓文随着李青安进了东边厢房,看来,李青安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屋子里头一尘不染,书本笔墨摆的整整齐齐。张皓文一向不太敢跟自己家人以外的人说话,生怕他行为举止不像三岁小孩,漏了馅儿,不过,对着李青安,他就没了那么多拘束,好奇的开口问道:“表哥,你什么时候去考试呀,我听娘说,你已经是童生了,童生是个啥意思?”
李青安看着这个漂亮又透着机灵劲儿的表弟,心里头对他也非常喜欢,便把他抱到自己的木凳上,把案头几本书放在他面前翻开,对他说道:“童生呀,就是科举路上的头一步,等你看完这几本书,名曰‘四书’,你就可以去考童生试试。”
“那考完童生呢?”张皓文继续问道。
李青安见张皓文对此感兴趣,刚才他也听到张传荣说有心让张皓文也读书考科举,于是他也不管张皓文听不听得懂,就对他一层层解释起科举的整个过程来。等张传荣和李思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张皓文已经都听的明明白白的了。
不仅如此,从李青安的口中他还得知,永乐大帝刚驾崩不久,今年是洪熙元年,当然,皇位的变迁对他们这个大明最南端的小岛没有太大的影响,岛上的居民仍然在为着生计而苦苦奔波。
晌午时分,张皓文的舅母,一个身材微胖,脾气温和的妇人给他们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好好招待了张传荣和张皓文一番。张皓文多少心里还是有点激动的,穿越过来两年多了,他还是第一次吃到白米饭和炖猪肉呢!
吃饱喝足之后,张传荣和李思又议论起了今天在那个猎户那儿打听来的消息。“已经好些个年头没人从山里采到过香啦,现在为了取香,那些不要命的都去了琼中五指山,不知道那儿正乱着呢嘛!”李思摇摇头,对张传荣道。
张传荣则自信的笑了笑:“他大舅,你甭替我担心,我自有分寸。倒是宝儿,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和嫂子照看了。”
其实,这次带宝儿出来,张传荣夫妇也是有私心的,他们想让张皓文在李思家里跟李青安多接触接触,尽管时间短,好歹也算见见世面,受受熏陶,比在天赐村吴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待着强多了。
李青安笑道:“姑父,我看宝儿是个读书的料,方才在房里我跟他讲起了科举的事,他一直都听的津津有味呢!”
张传荣心里分外高兴,爽朗的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还是嘱咐张皓文道:“宝儿,你可别打扰你表哥读书啊,我听说,青安就要考那什么道试了,这个是个大事儿,宝儿平时还算乖,从来不吵不闹的,要不,我和慧儿可不敢这时候把他放在你们家。”
李思忙道:“无妨,无妨,我早知道皓文性子安静,读书写文章哪里在这一日两日呢,这段时间就让青安教教他认字吧。”
几个大人说说笑笑,张皓文心中感到了一股暖意,他爬下凳子,趁着众人不注意,将空间里他调配的一种增强记忆,令人耳聪目明的灵水整瓶倒进了李家的水缸里,尽管配置这瓶灵水足足花了他半年的时间。
青安表兄,虽然我想跟学着读书写字,但是,我不能在这儿陪着你啦。他心中暗想。没错,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待他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