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府想了想,转向张皓文道:“你可有何良策吗?”
张皓文昨天晚上在郭家东躲西藏待了大半夜,这会儿打着哈欠,脸上还带着横横竖竖树枝划的印子。听见徐鉴问他,他自言自语道:“当郭守鑫的手下提到“上面的人”的时候,做了这么个手势——”说着,他对众人比划了两下:“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邢恕和徐知府还有丘洵都一边想,一边重复着张皓文的动作,邢恕第一个恍然大悟,道:“他……他说的是宫里的人!”
众人马上停了下来,徐鉴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当朝皇上英明神武,又有仁爱之心,不过他到底不是像太祖、成祖那样历尽艰辛才坐上宝座,天下太平,他自然也不想每天累死累活,所以,为了方便处理政务,他做了一件违背祖制的事情——教宫中的太监们读书写字。而且,从民间选拔太监时,也会挑些懂得诗书的人,这一下子,太监能管的事儿就更多了。
“会不会是广东市舶司刘老太监派来的?”丘洵半信半疑地问。在他的记忆里,终宣宗一朝,宫里的那些太监们都没有激起半点风浪,原因无他,宣宗还是个很懂的御下的皇帝,他恩威并施,把身边的人都管的服服帖帖的。
“他?。”徐知府身旁的一名幕僚面露几分疑惑:“和倭国通商对市舶司大有好处。刘老太监又一向还算尽忠职守,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张皓文却道:“市舶司是个肥差,他在广东坐镇也有快十年了,难免胃口会养的越来越大,况且他年纪已经不小,皇上随时随地可能把他召回,派个年轻的太监来了。就算明年、后年倭国来朝贡,他也未必能收到好处,还不如趁着卸任之前好好赚上一笔……”
这都是明面上的理由,实际上刘太监的异常张皓文和陈择梁早就发现了。陈择梁一直觉得,市舶司这两年不仅从恒昌进货,似乎也从琼州其他布庄收购了不少布匹,但恒昌的白布是那些番邦指名要买的,他们供应的量也足够了,刘太监还从其他人那里买布做什么,他又是把这些布卖给谁呢?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造成倭寇大举进犯的声势,皇上必然会对开放朝贡的事有所顾虑,这样一来,受益的就是刘太监,还有私下向他供货的那些布商。
“可恶!”徐知府也很快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干系,气的抬手在案上一拍:“这些阉人,真是贪得无厌,竟然凭着皇上的信任,在这儿私通倭匪,中饱私囊!欺负本官初来乍到,就挑唆这些奸商诬告良民!好,今天晚上咱们就看看,到底郭守鑫要好好伺候的那位大人是谁!”
下午好好睡了一觉之后,天色一黑,张皓文和丘洵又来到了老地方——郭家后院。这回他们轻车熟路,很快就从郭守鑫第五房小妾的墙边钻了进去。府里处处眀烛高照,他们小心的躲在院边,等着邢恕来找他们。而就在离此不远的另一座院子门口,一个穿着单薄的少年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随着昨日郭守鑫那个手下往里走去。
“先跟你说好!”那人对走在前面的那个少年把眼一瞪:“里面那位公……那位老爷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要是他不满意,你一分钱也拿不到!还得挨棍子,都给我小心着些,懂吗?!”
少年赶紧点了点头,随着那守卫继续向前。他身后的小厮却放慢脚步,仔细观察起这院子来。
原来这院子进来之后,旁边的回
廊看似通向正屋旁边,实际上走了一段便分作两个方向,走向正屋的很快就拐向一旁,另一条花丛掩映中的路却往院后延伸而去。
“磨蹭什么!快点!”前面郭守鑫的手下低声怒喝,两人急忙又加快了脚步。这一路上却黑漆漆的,没点一盏灯,过了半天,路尽头的矮墙后,才露出几点如豆的烛光。
矮墙前面,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这两人一瞧就和郭家的家丁不同,显然是受过正式而专门的训练,专门为了保护里面的人的安全而守在这里的。
见来了两个孩子,一名侍卫阴着脸,在他们身上搜查了一下,然后把他们放了进去。不过,半晌之后,那名小厮忽然走了出来,对侍卫们道:“我们……公子忘了一样东西,我要回南风馆去替他拿来。”
“你等着,我叫别人去给你拿。”那侍卫依旧冷着一张脸答道。
“不成,那东西只有我知道放在哪儿。”小厮焦急的恳求道:“我去去就回。”
黑暗中,两名侍卫打量着眼前的人,目光诚恳,一副生怕耽误了事的模样,两人对望一眼,心想反正府内府外都有人把守,于是便道:“好吧,你去吧。”
听见这句话,扮做小厮的邢恕心中一松,赶紧道了声谢,转过身,加快脚步往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