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洵一听,果然大惊失色,马上就提笔写信,将此事告诉自己的母亲和祖父。第二天他便登门拜访唐舟,向他提出了这门亲事。
其实,唐舟昨日经过一番思索,并且暗地里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张皓文才十二岁,并无成亲之意,邢恕也早已有了婚约,反而是看似貌不惊人的丘洵,出身书香世家,又刚刚中了解元,所谓郎才女貌,他和自己的女儿最为相配,于是,唐舟当即就答应了丘洵的请求。
张皓文回忆着这些往事,嘴角不禁露出微笑,不过,当他动手拆开眼前的信件的时候,手指却忍不住停了一停,最近,家里可没少询问他的“个人问题”,这封信不会又是来催婚的吧,他略一犹豫,把信递给了张吉:“我有些累了,看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有的话就读一读,没有的话就放在一边,留待我明日再看吧。”
张吉顿时领会了张皓文的意思——如果是催婚或者介绍那些琼州名门闺秀的,就略过不读,这是他们主仆二人早已达成的默契。他将那封长长的信扫了一遍,讪笑着道:“少爷,那、那您就明天自己看吧。”
“皓文,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迟迟没有会试的消息呢?”邢恕刚从国子监归来,忧心忡忡的问张皓文道。按理说,每年的这个时候,举子们都会奔赴京师,准备参加会试、殿试,如今他们在国子监读书,消息最为灵通,可一直到昨天为止,会试的通知却仍然没有下来。
每次张皓文和邢恕就此事询问丘洵的时候,丘洵总是支支吾吾的,不肯对他们说太多,但他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今年的会试很有可能考不成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突发状况,会导致会试延迟不考,张皓文心中也很纳闷。不过,结合丘洵的态度,这件事就不难猜了。如今四海升平,边疆也没有什么变故,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很有可能和朱瞻基的身体有关。
张皓文猜得没错,此时宣德皇帝的生命,正在铜漏滴答中无声的消逝,殿外风雪连天,浮现在朱瞻基脑海中的却是那两句话——“翦烛添香欢未极,但惊铜漏太匆匆。”他才三十七岁,可他英明神武的一生,却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
朱瞻基心里有许多担忧的事,太子朱祁镇名义上已满九岁,实际上,他连八岁还不到。幼主临朝,自古就会为江山增添许多的不安定因素,更何况,朱瞻基生于平安盛世,并不像他,也不像他的父亲一样,经历过真正的战场硝烟。将来,大明朝在他手中将去往何处呢?
明年是丙辰年,今年未曾举行的会试,大概会在明年补试一场了。他本来还想看看那三位做出如此锦绣文章的琼州才子,是不是如他想象中一样丰神俊朗,才华横溢,可现在看来,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撑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了。
出乎朱瞻基的意料,时间流逝,这一年的春节就在一国之君病重卧床的沉重气氛中度过了,京城里谁也不敢大肆庆祝新的一年到来,南京国子监大门紧锁,不能回家的监生也
都在后面的屋舍中烧起炭炉,关进房门,默默等待远处的钟声响起。
还没出正月,国子监里的监生们就开始议论纷纷,很快,四处传播的消息得到了证实,宣德皇帝朱瞻基已经于正月初三的凌晨驾鹤西去,留下他治理了十年的大明江山和不满八岁的太子朱祁镇。
国子监的士子们皆为“天子门生”,遇此国丧,全都换上了素缟,一连三日齐聚国子监随国子监祭酒一起诵祷经文。不安的气氛到处蔓延,有人说因为太子太小,众臣和张太后有迎立藩王入京的打算。消息从北京传到南京,总是需要一定的时间,他们还不知道,就在朱瞻基丧礼结束七日之后,太子朱祁镇已经由三位阁老和张太后扶立为新皇帝,来到华盖殿,登上了那个对他来说太过高高在上,太过宽大的宝座。
登基之后,新皇定年号为正统,并宣布,这一年二月份的会试照常举行!
在这之前,有许多其他地方的举人早已赶赴京城,却没想到,先等来的是皇帝驾崩的消息。从南京到北京,并不像在南方偏远之地跋涉那么困难,所以大致一算,张皓文觉得他们还是赶得上会试的。
由于已经有了举人身份,进京赶考的时候无论是坐船还是骑马,是住客栈还是借宿道观佛寺,他们都会受到特殊的优待,自古来鼎鼎有名的京杭大运河上,更有许多船只自告奋勇想要捎上他们这些赶考的士子,因为运河一路有着数不清的钞关,但只要你船上有一名举人,那就不用交这个“过路费”了。就这样,张皓文和自己的同伴一起,又踏上了北上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