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桌子上不见公文,却是满桌子的竹片。这跟店铺里给她记账用的竹片很像。
当苏落云伸手轻轻抚摸时,才发现竹片上不是数字,而是刻满了深深字痕……这到底是干嘛用的?
“听香草说,你失明前很喜欢读诗,我闲来无事,便将几卷诗集刻在竹片上。你闲暇时,也可以慢慢品味揣摩,毕竟有些诗,光靠听是揣摩不出意境的,还是要逐字逐句默默玩赏才好。”
看来这几夜世子独居书房,真的很忙,几夜的功夫刻出许多竹片出来。那些字刻的颇深,很费气力。
这番用心,当真沉甸甸的让人接不住。
落云一时语塞,只能摸索着竹片上的古诗:“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这诗乃古人所写,可是这隔墙思慕一类的,又跟她与世子的相识带了几分相似。
她不敢狂妄自大,觉得韩临风这样的男人会隔着红墙对她辗转思慕。
可是这彻夜雕刻竹片的诚意十足,又是如此真真切切。
执握着这一摞用心的竹片,苏落云甚至为自己心里先前对韩临风的恶意揣度默默自责了一下。
就算他好色些,也不失为个心肠滚热的好人。
她放下竹片,来到小桌前,摸索了筷子,给世子的碗里夹了一块干炸河鱼,然后尽量若无其事道:“现在夜里寒凉,等世子公务不忙了,还是回屋歇息吧。”
韩临风主动将碗挪到她的筷子下,一边接鱼一边道:“好,我今夜就回去住。另外屋内有些空荡,你得空时,让管事挑宽些的软榻放在内室,等到临窗赏花的时候也方便些。”
看来两个聪明人经过几夜冷静之后,都选择了各退一步,避免扯破了脸的争执。
而一旁寄秋等侍女看着主子们和好如初,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待吃过了饭,韩临风先将府里的两个女眷分别送上车。然后再骑马去工部。
因为今日有渔阳公主的宴会,所以苏落云和韩瑶都接到了信函,准备前往赴约。
跟前两次一样,韩瑶一出门就要避嫌,当出了青鱼巷子后,甚至马车都没等一等身后的那辆,径直一溜烟跑远了。
苏落云既然猜到了小姑子的嫌弃之心,便也不紧不慢,稍微迟些才到了公主府。
她大约能猜到,韩瑶这么做是奚嬷嬷的撺掇。这个奚嬷嬷仗着自己的亡夫对王爷有救命之恩,谱子摆得甚大,全然忘了自己的出身不见得强了多少。
以后再有宴会,落云大约会谢绝参加,或者不跟韩瑶同去。
就算她跟韩临风是假夫妻,也不想让别府女眷看姑嫂不合的笑话。
等下了马车的时候,苏落云发现小姑子韩瑶果然没有等自己,而是先去见了渔阳公主。
所以待会入了大厅见过公主之后,她也没再去招嫌,独自寻了个角落坐下。
想着一个月前,她还只能坐在驸马府下人使用的饭堂里吃吃秋风宴。
没想到只是月余的功夫,她这个原本在偏厅吃饭的,居然升堂入室,进了主人的客厅。
当然,她现在虽然跟那些高不可攀的贵妇们同坐一室,可并不意味着她们就是平起平坐的。
京城遍地都是权贵。而渔阳公主结交的很少有寒门清流,都是世家贵戚。夫人们在一起相处,心里也都有杆衡量高下的秤。
谁家位高权重,身边逢迎的人自然就多了些。可若门楣不够,家里也没有争气的子弟,那也是要晾在一边无人赏识了。
苏落云自己出身不高,夫君也不够衬头。而那些夫人也过了打听新鲜时事的热情,再没人过来跟她攀谈,自然要坐冷板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