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卿反问:“一个人就不能来吗?”
“你叫黄……什么?”
“不,那是对外的代名。本人真名张云卿,黄桥铺石背张家人。”
梅满娘点头:“这名字很陌生,新出道的?”
张云卿不语。
“有多少人枪?”
张云卿瞪起眼:“什么意思?莫非要向官府告密?”
梅满娘神态十分坦然,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过一只金质水烟枪,一年轻男仆慌忙替她装烟、点火。她抽了几袋烟,望着张云卿:“你害怕告密?”
张云卿摇头。
“我看你也不像一个胆小的人。”梅满娘再抽了一袋烟,放好烟枪:“你送的两张片子我都收到了,我是一个女流之辈,兵无一卒,但我十分敬仰英雄人物——最瞧不起贪生怕死的男人!我看得出,你不会是那种男人,你很有胆识,初出道就瞄上我,摊给我一百担谷,一万大洋。很好,一看这气度就不像小打小闹的。我问你有多少人枪并无恶意,如果你不让我失望,我可以考虑把你们养起来。这样可以告诉我了吧?”
张云卿说:“不多,才五十条人枪。”
梅满娘不语,却发出冷笑。
“你不信?”张云卿急道,“我没有骗你。”
“你当然不会骗我,难道我自己还能骗自己?尹家祠堂十几条人枪已经很拥挤,如今又要迁到燕子岩去。你很聪明,知道要发展得从我梅满娘腰包里掏钱买枪——”梅满娘身子前倾,“张先生,是不是这样?”
这一番接触,张云卿确实感到这女人不同寻常。他记起谢老狗说过的话,眼睛在周围扫视。果然,在对面的小阁楼上,那里有一架轻机枪,不过,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不用看,”梅满娘说,“那是一架旧枪,早就坏了。当年我表弟回家看他外婆弃置在这里的。我是财主,上万亩良田、数十里山地、十多家纸厂都要照应,哪还有时间玩武装?”
“武装是不可少的,尤其对你来说,”张云卿道:“上万亩良田、数十里山林,没有武装怎么保护?比如,天灾年月,盗匪蜂起,有人今天送片子要一百担谷、一万大洋,明天又有人送片子要买枪,碰上这种情况,没有武装怎么应付?”
“匪盗?”梅满娘故意瞪望着张云卿说,“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来的匪盗?就算有,自有官兵来围剿,哪用得着我自己办武装?张先生,你用不着试探我,我的确无一兵一卒,满门孤寡,好在世界太平,有生之年并未遭匪盗欺侮。我也不会恃财横行乡里,该忍之处必忍。不知你进来时可曾注意到,我的槽门本应开在正南,可正南的那丘地是别人的,我多次要用双倍的面积换那丘田,人家死活不依,并扬言哪怕我用白银把那丘田铺一层,也不会卖给曾家。由此可见,在山门梅满娘一家是软弱无助的。”
张云卿从一进门,就悄悄地注意四周,发现这曾家大宅除了不到十余名仆佣,确无武装家丁迹象。他感到很奇怪,像这样的大户人家,最起码也该养一个排的家丁。
“所以,”梅满娘接着说,“我们谁也得罪不起,不管哪路神仙路过,都要烧香进贡。不过,像张先生这样大的胃口,我还是头一次碰上。由此可知张先生绝非等闲之辈。只是一万大洋,我一时半刻凑不足这个数,三日后,随便张先生什么时候过来,老身都在家恭候,一个也不会短了你的!三日,张先生肯给这面子吗?”
张云卿点了点头。
张云卿回到燕子岩,张慕云已率众在洞内安顿好了一切。听罢张云卿的叙述,众人哑然,一致认为这是梅满娘的陷阱,一万个大洋,再富有、再大方的财主都不可能这样爽快答应交付。
张云卿叹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问题是,无论她是真是假,我们对她的底细仍一无所知。”转对尹东波,“老尹,你是山门人,难道一点也不了解她?”
“了解倒是了解,但不是很详细,只知道她很富,有上万亩田,几十里山林,十多个小造纸厂。”
“她家里的情况呢?”
尹东波摇头:“她家里养了十多条大恶狗,谁敢进去?出入她家大门的,不是骑马就是坐轿的。”
“就知道这一点点?”
“就这点点。”尹东波回答张云卿说。
“她家槽门向东开,这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知道,她家正门口的那丘田是邻村农民万春发的,万春发不愿意换给她,具体细节只有万春发本人才清楚。”
张云卿:“万春发你熟不熟?今晚你带我去访他,我定要解开梅满娘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