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长的单位不是普通人认识里的单位,谁人的单位每过一道门槛就有行持枪礼的军人呢。
这里还和以前一样,五间北房,西头那间是会客屋,东房是书房。
当陈顺走进四院,周文棠脖子遭大殃的时候,杜蘅在晒年糕的竹竿架子边坐着,手上捏着一张金额不小的汇款单。
每一笔钱的用处,邓嬢嬢清楚记在本子上,汇款单子一起夹在本子里。
“孙姑爷没挑的。”
“我看得出来,他把你放最心上。”
他们夫妻俩寄来的钱,邓菊英只花在她的小姐身上。给小姐治肺炎,买药,做假牙,买点吃补。
说来不怕杜蘅笑话,她七十多的人,出生那会儿还是晚清,还有皇帝呢。
所以,红袖标居委会大妈在她眼里不叫大妈,叫小孩。
吵架这种事,一开始谁都吵不好,嘴生。她现在潜能开发出来,蛮会吵架,吵出经验来了。
男男女女,满嘴革命,生吞活剥的革命,只管来闹。闹狠了,索性把她家老四遗照和烈士证明书往桌上一摆。
邓嬢嬢说到这里,还是面带笑容,一口温州话。
“树晓得回春,人也要晓得回春,有些担子不放下,自己先垮塌。”
嬢嬢在对屋教反革命学术权威家的男孩写字,把头歪下来,将就男孩,不时说点孩子话。
煤油灯把一老一少映在窗户上。
邓菊英盯着两道影子,对杜蘅说,她坚持称呼小姐,大儿子二儿子顶大不乐意。
老大说:“老太太糊涂,真叫人搓火儿,什么时代了还论小姐呢。哪来的小姐,解放那会儿连街边站着的小姐都没了,还小姐呢。”
她不高兴,一纸换房告示贴出去,把房分一分,自己出来住。
她活着一天,就照顾小姐一天。
她知道,自己和小姐之间的感情在年轻人看来很旧式,不入时。要是拿出来说说,也是一段故事呢。
乡下小丫鬟阿纯和孙家大小姐。
小姐作主买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