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这才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应该在自己离开前点明自己的来意。
吉野顺平好像能读出她的心思一样,先一步扯出了这个话头:“你来这里,还有别的想和我说吧?”
胡桃一时兴起,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咬了咬唇,喉咙内含含混混地滚过了几个音节,看来还没组织好这个问题的答案。
胡桃本就没想得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讲出了自己最开始的目的:“我想邀请你和吉野阿姨先去五条家住几天……别用那种困惑的眼神看我啦,你想的没错,就是和你那位真人先生有关系哦。”
“为什么?仅仅因为我认识真人先生吗?”吉野顺平蹙着眉反问,质疑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少年的天真,“为什么你们要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真人先生作对呢?我和妈妈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吉野顺平此人,乍一看是唯唯诺诺人尽可欺的一小团,上手一模才发现,柔软的外表上还附着几不可查的尖刺,只要用力触碰就会有被扎伤的风险。和他的术式淀月一样,看似人畜无害的可爱外表下藏着算不上低的攻击性。
“我不觉得你会看不出真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的脑子在某些时候转的还挺快的,自欺欺人其实没什么意思。”胡桃摊摊手说,“难道你现在还觉得那截引来咒灵的手指是你的人渣同学留下的吗?没有咒力的人就算想做这些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两面宿傩的手指可不是什么能轻易得到的东西。”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在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难道不是很常见的心态吗?”吉野顺平回答得毫不犹豫,固执地说,“我不觉得手指是他留下的,他之前和七海先生打架的时候都会注意避开我。”
胡桃扁扁猫猫嘴,觉得这简直比劝冒险家协会和往生堂合作更考验自己的口才,可以算得上她非职业生涯上的一大挑战。
她确信以真人那恶劣的作风肯定会在最后杀死吉野顺平,罪大恶极的坏蛋被普通的小孩打动改过自新什么的是狗血小说里才存在的。在这种必然的结果前,特地在这一次游刃有余的战斗中顺手保护吉野顺平来加深他对自己的信任,实在是可恶的蜂蜜陷阱,这咒灵拐小孩还真有一套。
首先,吉野顺平对与他无交集的人的生死并不在意,从这点上劝他肯定行不通。他奉行“漠不关心是人类最该有的美德”,这个想法是从他过往的经历中日积月累地产生的,一时半会还掰不过来。胡桃想要改变他这个想法的理由并非是想强求他做一个乐于助人的热心人,只要不主动去害人,爱怎么活都是每个人的自由,要不要去帮助他人说到底都只是个人的选择罢了。想要改变的理由只是以吉野顺平倔强的性子,抱有这种想法很容易走上弯路,只要被心思不良的人刻意引导一下,就会想要向那些人渣报复回去,毫不意外地成为反派预备役主角垫脚石,害人又害己,这样不好。
共情是人与人相处融洽的基础,这个能力带来的结果时好时坏,很难说是人类的优势还是缺陷。胡桃虽说目前面对每一个客户的委托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这并不代表她缺乏这个能力。一个悲剧的故事能引起人的共情,但一个悲剧重复千百次后就几乎不再具有这种能力了,而是一串冷冰冰的数字。她有时会因为共情而感到一些惋惜,但逝者已逝,再惋惜也无法使其复活,在这个问题上她看得很通透。
吉野顺平的共情能力简直低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没啥同情心,同时觉得生活一片灰暗。他表现出来的冷静已经不属于他这个年龄了,自洽的逻辑思维也不太正常。和他谈人性的险恶,怕他一踩油门决定走上犯罪的道路,和他说世界真是美好,他又会基于自己的生活经验表示对这个说法的不赞同。他在缺乏共情的表象背后,也只是个害怕受伤的孩子。目前来看,他和虎杖悠仁应该只是处于朋友之下,再努力点能够到朋友这条线。
这些都是心理层面上的事情,考虑这些的先决条件是让吉野顺平活下来。胡桃自认既不是什么医生也不是什么知心姐姐,擅自在这事上帮忙或许越帮越忙。还是让无敌的虎杖悠仁想想办法吧,他总能以出乎意料的方式解决很多棘手的问题。
思来想去,能让吉野顺平产生动摇的好像也只有吉野凪了。
“死亡不会给你判断错误的机会,我见过太多往生堂的客户都有和你相似的心态。”
胡桃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吉野顺平需要肯定,要让他认可与自己想法相悖的观点很难,但如果主动对他的想法表示肯定,他会感到开心自在。绕开他心心念念的关于真人想法究竟如何的问题,换个角度或许会更有效。
“我知道你可能难以相信真人想伤害你这件事,但真人也从来没表现出对吉野阿姨的手软,是吧?也许真人确实可能像你想的那样不会伤害你和吉野阿姨,但现在你的生活已经无法避开诅咒了,吉野阿姨看不见咒灵,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也很难保障她的安全。”
吉野顺平垂下眸,攥起的双手再度开始无意识地摩擦自己的衣角,隔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说:“我想和悠仁一起,亲自看看真相究竟如何。”
简单翻译翻译,意思就是他还算认可胡桃的说法,但心里还是比较信任真人,不确定,再看看。
——四舍五入,就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