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大理寺卿想,这双手,再也无法作画了。
老人却迸发出惊人的意志力来,挥笔间气势磅礴,笔走龙蛇,在供词上落下锋芒毕露的八个大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理寺卿脸色剧变。
老人站起身来,哈哈大笑,“我郑某这一生,无儿无女,年轻时的几分名气早已消磨殆尽,年老时仍无传世之作。但他,会是我一生的功业。”
“大理寺卿,你身为朝廷命官,不为民请命,却玩弄权术、诬陷皇子,该杀!”
大理寺卿怒了,挥手道,“把这盗取名画的小贼给我拿下!”
监牢门口传来少年歇斯底里的喊声,尖利愤怒,透着穷途末路的凶狠。
“你敢!邓远,你焉敢动他!画是我偷的,你来审我,别动他!老师。。。。。。老师!”
白子澈被狱卒死死拦在牢房门口,拼命挣扎却不能上前一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狱卒逼近画院侍诏,目眦欲裂。
老人撞开上前来押他的狱卒,穷尽最后的气力,大喊道,“赵甫《观音大士图》为我一人所盗,与他人毫不相干。四皇子年少为我所惑,胡言乱语!”
他温和的目光穿过潮湿阴冷的牢房,落在满脸泪水的少年身上,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阿澈,你莫要怕。。。。。。你莫怕啊。”
老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深宫,眼前没有大理寺卿、没有狱卒,也没有帝都阴云,只有淋雨的孩子和撑伞的画师。他本该辞官离去,浪迹江湖,却被孩子柔软的手指牵绊在宫廷,蹉跎了一生。
他用他的命,最后为这个孩子撑一次伞。
老人一头撞在牢房墙壁凸起的尖石上,血溅当场、脑浆迸裂。
大周怀帝祥符年间画院侍诏,郑旬,湖州人士,少有才名,然庸碌一生,因偷盗畏罪自杀于大理寺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