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武头大了两圈,感觉不胜其烦。他指了指奏折,问站在御阶下的沈烈:“这事儿你知道吗?”
“回禀陛下,臣当时就在现场,”沈烈显得不慌不忙:“有幸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李成武微微一愣:“你就在那里?为何不制止谢光?”
沈烈:“上柱国声称齐英乃是玄甲军逃兵,身上带着重要军情,不容有失。这个理由,微臣也无法抗衡。”
“胡闹!”李成武郁闷道:“旁人不清楚你的真实身份,难道谢光和刘忠也不晓得吗?逆鳞长史代表着朕,什么理由你不能先出面扛一扛,非要弄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跑来给朕出难题,简直气死人了!”
沈烈笑着摇了摇头:“陛下请息怒。正因为逆鳞司是陛下的人,所以臣才更不好轻易出面,否则……”
李成武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奈的摆了摆手:“行啦,朕也不是真要怪你。说说吧,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沈烈表情严肃的说道:“谢光确实有不轨之心,而齐英所代表的,恐怕也不仅仅是劳剑华。”
李成武同样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还有……突厥?”
“多半错不了。”沈烈微微颔首:“突厥人、劳剑华,还有谢光,他们三方在私底下必有某种勾连,所图之事,或许就是西疆鬼漠。”
李成武沉默了片刻,然后幽幽道:“看起来,跟朕当初猜想的差不多。突厥帝国觊觎西疆久矣,绝不是十几万血狼军随便打一打就能收手的。而他们忌惮圣唐的国力军力,若想要得逞,就需要依靠内应。咱们的上柱国,是最佳人选。”
“还不止如此,”沈烈分析道:“谢光同样也有自己的盘算,突厥人用金钱珍宝是绝对收买不了他的。另外,一直畏罪潜逃的劳剑华,曾经是晋王的人,他此时搅在局中,很可能别有心思。”
李成武点点头:“朕赞同你说的。劳剑华本身就不简单,现在又成为了突厥和谢光之间的纽带,抓到他,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所在。也唯有掌握了扎实充分的证据,我们方能撬动谢光。要知道,他现在在军中的威信,几乎无人能比,朕有时候也感觉无可奈何啊。”
沈烈心里清楚,帝君的忧虑不无道理。
圣唐的历代君王,都是勇武冠绝天下的雄主,皇朝各路大军在皇权与兵权的双重压制下,自然老老实实、忠心不二。然而,李成武却偏偏是个不爱打仗、也不会打仗的皇帝,再加上继位的过程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所以一直以来都无法真正掌握住圣唐的武装力量。
多年以来,皇族、太傅、兵部、军团统领、州府都督,都是在一种相互牵制、相对平衡的状态下运行军务的,这也就导致了像谢光这样的大将能有机会暗中结党、快速崛起。
等到年劲松一死,朝中再无弹压统兵大将的力量,谢光立刻变得嚣张跋扈。
长此下去,政局危矣。
包括李成武在内,很多人都已经看出了端倪。但是,看出来是一回事,妥当处置是另一回事。
谢光不是那些被抓被杀的皇子世子驸马爷,不是那些被革职的兵部尚书、江南刺史、国子监祭酒,他是手中握着十几万精锐大军的名将,想要扳倒他,仅仅扣上一顶“不臣”的帽子,是远远不够的。
必须有铁证!
掌握扎扎实实的犯罪证据,外加周密的军事准备,否则谁也动不了谢光,哪怕是李成武也不行。
作为近身秘臣,沈烈当然理解帝君的苦衷。现在一味地隐忍退让,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彻底获胜。
他暗叹一声,拱手道:“陛下,用突厥鹰扬公主交换劳剑华的事情,已经开始布置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另外,臣已暗中查明,玄甲军骠骑都尉徐友长,确如公主所说,是因为喜欢上了她的侍女安雅才经常来往,并非奉谢光之命秘密行事。不仅如此,臣还了解到,徐友长对谢光近来的种种做法颇有微词,说明他们并非一路。”
李成武微微点头,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唉,毕竟是徐家的子弟,朕不希望他真上了谢光的船。既然如此,你去传旨吧,请老将军徐烈入宫,朕可以放心跟他聊聊后面的事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