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他们曾经坐的那块石头,安静坐了很久,想等着太阳出来。
她记得很多事。
左手腕那道疤,四年过去,再看已经淡化了许多,而过去的快乐,也是如此,就像现在耳边热烈的蝉鸣,点燃了一整个灿烂的盛夏,却又不声不响地殒灭。
靡有孑遗。
她什么也没能留下。
十岁时,面临父亲的去世,母亲的再婚,她惊慌失措地堵在门口,哭着跪在裴秀颖面前,抱着她的腿抽噎,“妈妈,我不想叫林叔叔爸爸,你能不能别走,不要有别的女儿,阿羞会乖,你别扔下我。”
裴秀颖弯下腰,摸着雪烟的脑袋,红着眼也哭了,“阿羞要乖,妈妈现在实在没办法,等妈妈稳定了,就想办法把阿羞接到身边照顾,好不好?”
其实这是个谎言。
裴秀颖根本不想要她。
可是这种虚伪的温柔,比直言不讳更为残忍。
十岁的雪烟并不是不懂。
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怔了半晌,轻轻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无声让开了路。
那时候的雪烟,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好想跟着雪玉树,一起死去啊。
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所有人都格外同情。
她成为了左邻右舍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眼底总是带着可惜,明里暗里地说:“唉,可怜了,这么好的孩子。”
或者,雪烟,你要坚强往前走。
哪里是前?
这是我们人类最古老的笑话,不管往哪儿走,都是往前走。①
历史的车轮从不会倒退。
这些薄言浅语,究竟能值几个钱。
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没有人愿意了解她心里的痛苦。
即使在外婆身边,她也全然没好。
心脏像长了个痈疽,不爆发时平安无事,爆发时便是鲜血淋漓。
那些流言蜚语,那些来校门口来接孩子父母的身影,甚至老师布置的作文——《我的父亲母亲》,都会让伤口反复阵痛,皮破肉烂。
想死的念头总是如影随形。
但面对外婆焦虑的眼神,一夜又一夜的失眠。
雪烟开始妥协,学着和自己和解,学着去做一个正常人,去面对异类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