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未暗,身后那把暖黄光束还有沙沙的风声铺成一条路,托起谢茉轻灵的脚步。
一进院门,正好看到赵嫂子拿了把豆角从菜畦里出来,她见到谢茉回来,便走近两步笑着说:“茉茉回来了,这会儿l回来,是吃过饭了吗?”
谢茉颔首,笑应:“嗯,吃过了,还带了包小麻花。”
赵嫂子“哎呦”一声忙说:“你妈也吃了晚饭,正在收拾房间,之前提起你就一直看时间,等不及还和科研大院那边挂了个电话,你快进去给她说说话,让她安心。”
她又一举手,说:“豆角长得快,你妈怕吃不完老了糟蹋,让我摘把带回家。”
谢茉瞧瞧赵嫂子鼓鼓囊囊的裤兜,再瞅瞅西红柿植株旁的脚印,状似无意般问:“不摘俩番茄么,我看红了不少。”
赵嫂子面上的讪讪之色转瞬即逝,重又换上一贯的爽直,她拍了拍裤兜说:“左右兜各俩,一共摘了四个,尽够炒一盘菜,不用再多摘了。”
这话说得好像谢茉是看她摘的少担心不够吃一样。
她避开谢茉视线抬头朝上空看了眼,口里话音不停:“哎呦,这天儿l都擦黑了,我得赶紧回去伺候那一大家子。”
说完,又给谢茉点点头,她便脚步略匆忙地离开了。
谢茉哂然一笑。
一个人的人品如何,往往细微处更见真章。
近些天,谢茉在家时总会分一只眼监察赵嫂子,像将才这般贪小便宜的举动她瞧见几回,都是三瓜俩枣的,不值当大动干戈,私下嘀咕两句罢了,倘若上纲上线,还闹着要换人,旁人非但不会理解,还要说谢家刻薄小气难伺候。
谢茉并没赶走赵嫂子的想法,走了赵嫂子还有更不知根底深浅的张嫂子、王嫂子、李嫂子……做生不如做熟,赵嫂子家的情况她都摸透了,那未来会“犯事”的小儿l子高二在读,却基本不去学校,还在年初那会儿l伙同一帮丧德败坏的玩意把教他们数学的老教师拉出去批·斗了,现在跟人屁股后头上蹿下跳,一心搞事,不是个好东西。
谢茉且看着呢。
这么想着,谢茉走进客厅,刚阖上房门的章明月转脸就瞧见她,忙快步走近,笑吟吟说:“我给你周阿姨通过电话,她说自己有事先回了留你俩去的国营饭店,都吃了什么?”
一边说,一边拉住谢茉挨着坐下。
谢茉把菜色和味道大致讲了讲,把小麻花打开捏了一根凑到她唇边:“味都不错,尤其白灼虾鲜甜弹牙着实爽口,本想带一份回来给你尝尝鲜,可惜没带饭盒,吃吃看这小麻花怎么样?”
章明月嘴巴动了几下,心不在焉赞两句,这么铺垫一会儿l,她咽下嘴里的食物,端起茶杯喝了口又搁茶几上放好,才试探着问:“茉茉,今天见着卫明诚,你感觉怎么样?”
顿住话头,想了想说:“相貌人才倒在其次,脾性如何?跟你相处得来吗?他在部队惯常接触的都是不拘小节的糙汉子,他
会不会也粗疏大意不会照顾女同志?”
她在部队呆过,对那里的大小男人们最了解,各个都是铁血真汉子,但性情上的问题五花八门,听得最多的便是嘴拙粗心,看不懂女同志眼色。
卫明诚相貌条件没得挑,能力前途也不缺,可要婚后日子舒心,性格是否相和才是最关键的。
谢茉也不扭捏,大方笑道:“我感觉还不错。可以继续试着接触。”见章明月还盯着她不放,略具体地提了提。
章明月略一颔首:“是个有心人。”
随即,余光瞥见茶几一角的纸包,她笑着打趣:“既是专门费心给你买的,你这便收起来吧。妈妈尝过味了,也觉得挺好。”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意味深长。
谢茉明白,她在说小麻花,也在说卫明诚。
垂低眼帘,谢茉唇角微微向上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