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为了自己难过,而是想起欧阳恩师多年的护持,又觉得自己此番确实是有点犯蠢,如今竟要被赐死罪,真是有负恩师垂青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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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看着男人,淡淡道:“子瞻你能意识到这一点,这一趟乌台也就没算白遭罪,否则即使躲过了这回也终究招致更大祸患。”
嗯?
躲过了这回是什么意思?
苏轼一愣,问道:“圣上不是已判了我死罪吗?”
许仙倒是已从狱卒处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忍不住笑道:“如今王安石辞相,新政实际是皇帝在推行,你作为当代文魁,攻讽新政,就是与皇帝直接作对。皇帝和某些人有心严惩你,但朝臣大多反对,连王安石和太皇太后都在为你求情,皇帝尚在迟疑当中。
至于这条鱼,今日这顿饭并非是你儿子苏迈送来的,想是苏迈有事委托了他人送饭,未言及你们关于鱼的约定,可巧这送饭的人就送了条熏鱼进来。”
许仙看着情不自禁露出喜色的中年男人,淡淡道:“子瞻你且安心呆着,不必过于忧虑。我自有办法保下你的性命,只是这贬黜之罪,必不能免,否则皇帝和改革派都无法下台。你吃下这顿打,事情也就揭过去,也未必就是坏事。”
为官多年的苏轼自是明白这点,他平静从容点了点头。
到生死之际走过一遭,人才会更通透明悟生命的无常和可贵。
至于寄托着个人理想抱负的仕途官位,虽然重要,但已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只是欧阳恩师当年曾言匡庐山人道法精深,修为非常,欧阳恩师幼时家贫,母亲画荻教子,然年少无书可习,偶遇山人,怜幼子好学,遂倾书相赠,复教习半载方去,是为半师之谊。
多年之后,当年稚子已为文宗魁首,偶然于某次宴饮重逢,欧阳恩师既惊且喜且敬。
但山人如仙,不拘也不喜俗礼,也只是和欧阳恩师平辈相交,言称其“山人”便可。
便是苏轼当年拜于座师欧阳永叔门下,与道人坐谈饮酒,也只是遵其意,称之为“山人”。
欧阳恩师曾言,山人于天地间修道,在红尘中行走。
虽言结庐山上,但实则云游四海,行踪飘忽不定,见其一面实属不易。
苏轼看着这个在自己的生死时刻又突然出现的神仙人物,心中奇怪,不由得问道:“山人你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许仙明白他想问什么。
许仙负手而立于森严冷峻的大狱里,如立于白云山海中般从容随意。
许仙看向苏轼,平静道:“十九年前我离开京师前,欧阳永叔曾拜托我一件事。”
他的脸上露出了几丝追忆之色,继续道:“欧阳说:‘苏子瞻真率赤诚,又文才绝世,名重天下。吾修史书,愈知此等人物,将来或不免于祸难。若大难来时,修已不在,请山人能不吝援手。为人间活一个旷世奇才,为天地增几分灵秀逸趣。’”
苏轼面色先是讶然,进而肃然,最后只剩下一片平静。
许仙故意不去看43岁男人已经发红的眼眶,只是抬头看向牢房高高的小窗,淡淡道:“我觉得他说得对。这世上真正有趣的人不多,惊才如你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我暂时也没什么事情,不妨就一起出个力吧。”
牢房高高的小窗栅栏透进来一片早晨的阳光,为森冷的大狱增加了几分光明和暖色,也在苏轼的心里映照出了无尽光明和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