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景灼相识这么久,段白薇能察觉到景灼亲近裴家多于皇室,即使他深得皇帝的宠爱。
“文武相辅相成,皇兄安内,我平外乱。”
“十五岁时,父皇与外祖父将我送去了军营。在西南之地当了一个最低级的小兵,那时我格外的傲气,无知又狂妄,认为战场并没有那么可怕。”景灼话语中含着一丝对当初年少的自己的轻讽,他下巴轻抵着段白薇的鬓角继续道,“在军营里半年,蛮夷来袭,我第一次战场,两方交战真刀真枪,鲜血残骸满目皆是,格外惨烈。我被震颤得脑子一片空白。我虽是一个小兵,可我的身份仍是皇朝最为重视的皇子,军营里的人对我仍旧心怀敬意,为了护我个个成为敌军刀下的亡魂。”
满目苍夷,四处皆是同袍尸体残骸,他跪在无人生还的战场之上,能令他刻在脑中一世。
说到此,景灼沉吟片刻。
段白薇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
“我无法忍受自己窝囊,亦无法忍受有人替我牺牲。”那一战后,改了他的性情,也改了他的命运,犹如脱胎换骨。
“我用三年的时间让自己成为一个将领,领着身后的一众将士将西南蛮夷尽数清灭,报血仇,安亡魂,一雪前耻。”
他是大曜天子之子,有着天生的使命,他不仅要捍卫大曜,也要守卫身后的将士与子民。
这一战是他成名之战,段白薇记得从此京都里皆能听到他人口中提起他的美誉。
却不知这一战背后有如此惨重的一面。
段白薇不知是被汤泉中的水雾迷了眼,眼眶中盈满热意。
景灼垂眸下来,视线落在她挂着水珠的长睫上,似晶莹玉珠子点缀其上,怀中的人伸手扣入他指间。
“从西南到西北,身经百战,我已然成为杀人如麻的虎狼。”景灼极少回忆起以前的记忆,几乎在战场的厮杀的日子占据了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二十岁那一年似乎发生了极多的事情,皇兄去世,外祖父去世,大曜内乱,定远侯谋反。。。。。。直到朝堂被奸人把持搅乱风云,我仍旧在战场之上与敌人拼死厮杀。”
十五岁之后,他脑中几乎都是血红的记忆。
“你在这一年嫁给了太子皇兄。”
景灼远在西北之外,只是听到京都里传来消息,太子府里多了一位守寡的太子妃。
他并没有过多在意。
直到班师回朝,在皇宫之中看到太子府里那位太子妃与人交锋,他才真正注意到段白薇。
景灼翻身与段白薇在水中调换了位置,段白薇的背抵在汤泉的岸边,黑沉的双眸与她相视一瞬,携着热意的吻汹涌将她淹没。
段白薇怕自己溺死在他给的情潮欲浪与这天然的汤池之中,双手勾缠着身上的人。
在她即将喘不过气之时,景灼放开了她。二人对视的目光中还残余着缠绵情意,听着彼此的喘息。
“我此生没想过自己能成为太子妃。”段白薇面色潮红,唇动了动道,“我只是一个喜欢养花喜好清净贪享闲暇日子的普通闺阁女子,没做过任何出格大胆的事。偶尔也会偷偷去坊间贪欢饮酒,得过且过地等到出嫁的日子。”
当京都里的女子都在争取才名时,而她在府中养花种花,痴迷不已,为自己种植出绝美花卉而乐此不疲。
“我对琴棋书画音律毫无兴趣,母亲总是觉得我不求上进,对我越来越苛刻,觉得我种植花卉是下人才做的事,而我一个侯府的小姐不顾身份做下等粗活,命人将我在院中种植的花卉尽数拔除毁坏。”段白薇对上景灼的黑眸淡然一笑,“我没觉得很难过。”
只是她此后在侯府里不再碰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