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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妆台前,我对着一片空旷发呆。
“瓶儿,拿一面铜镜来。”
“殿下?”
十岁那年,我从贺昭然的殿中仓皇爬出。
回到自己的殿里后,就把所有的镜子砸了个粉碎。
才十岁,我就和母后有七分像了。
我无法想象贺昭然是以怎样腌臜的心态侵犯我,又是怎么在意乱情迷之时喊出母后的昵称。
他是我恨不得饮血啖肉的仇人,也是我为了生存要屈膝讨好的摄政王。
这一切,都如泰山压顶般扼制着我。
三年前父皇母后死的时候,我太胆小,没敢跟他们一块走。
于是等来了余生里,比死亡更漫长的凌辱。
犹如钝刀子割肉,一刻不停,时时痛苦。
瓶儿从私库里拿出尘封已久的铜镜,摆在梳妆台上。
我拿了一根玉簪,信手置入发间。
原来我和母亲,已经长得这么像了。相似到,我以为母后就在我的眼前。
偷跑出宫给我买冰糖葫芦的母后;曾经握刀剑,后来拿针线为我缝衣的母后;把我藏在龙椅下面,告诉我活下去的母后。
她早已不在了。
“多拿几面,置放在殿中,本宫要随处可见。”母后,阿雪这些年也在尽力不像你了。
不戴你喜欢的玉饰,不养你喜欢的荷花,不穿你最爱的湖蓝色,不作你最擅长的丹青水墨。
好似这样,就可以减轻一点点罪恶感。
就可以告诉自己,我护住了母后的圣洁。
就算贺昭然再玷污我,也只是玷污我,跟母后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我痴人说梦。
母后是光芒万丈,而我,只是在母后投下的阴影里,苟延残喘的一丝尘土。
就连活着,也要靠和母后相似的容颜,和这副柔软的身段。
母后光明一生,果敢坚决,却有我这样轻贱的女儿。
就如他们所说,我不如母后,我是母后唯一的污点。
瓶儿替我装扮好,晚宴上我隆重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