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手机上输入一串电话号,她的通讯录里只有修水管、通下水道和几个不重要的号码,其他人的都记在脑海里。
很快,对面机械的女音提示电话已停机,她就不该抱有希望。
她不知道老楚在哪里工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每隔几个月会收到一笔转账,有时候几千有时候几万。
以前都是老楚主动联系她,大概一个月一次,而且每次的手机号都不一样。
每次问都被转移话题,时间长了就不问了,反正在城中村长大的人,生命力都很顽强,她相信老楚的超常人生存能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真的无能为力。
接下来要通知的人是牟辞,老楚最后一个姘头的儿子,比她大九岁,是她唯一承认的哥哥。
牟辞性格温柔,与她说话的时候会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会给她买冰淇淋和生日礼物,会给她补习功课,尽管她并不需要,会鼓励她勇敢面对校园霸凌,会去学校接她,给她壮胆儿。
老楚带她去牟辞家的时候,说他终于找到了真爱,还领了唯一一次的结婚证,让她误以为能在这个家里待一辈子。
可惜一年以后,老楚先受不了了,跑到了国外,表面上是散心,实际上是想冷着牟辞的妈妈,让她主动提离婚。
牟辞的妈妈没地方撒气,便将她从家里轰出去。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小年,街道两旁挂着精美的大红灯笼。商场大屏输出各种花式拜年的广告。从商场里出来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大人们已经开始冷战,只当老楚出差。
她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幻想着过年的时候,她和老楚,牟辞,牟辞妈妈,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唠家常,看春晚。
可当她拐进别墅前的小道时,一眼便看见自己的粉白色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台阶下。
一瞬间,全身如遭雷劈。脑海里清晰地传来一个声音,家散了。
她想不明白,也不甘心,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按上指纹锁,机械地电子音彻底打碎了她的梦,她的指纹已经被删除。
毫无血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努力地仰起头,让眼泪倒流回去,哭没有用,这是她记事起就知道的道理。
打开行李箱,将牟家给她买的衣物小心翼翼地叠好,留在门口。行李箱里还有一个信封,里面有2万块钱,她也留下了。
她不怪牟辞的妈妈,也不怪老楚,大人有大人的不容易,她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身上只有五十块钱,不敢打车。
在小年夜这个晚上,她拖着行李箱,倒了四趟车,走了十多公里,跨越C城,再次回到了城中村的老房子。
从这之后,她就没怎么见过老楚。但是与牟辞的联系一直都在,她并没有告诉牟辞自己是被撵出来的。
楚安在拨号键中输入牟辞的电话号,电话没有被接通,大概率是在执行任务。
牟辞上的是军校,毕业以后顺理成章的留在部队里,打不通电话,通常是在执行任务。
她给牟辞留言,隐藏了重生和空间,说最近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天灾频发,他和老楚都没了。
而且顾野有亲戚在气象局工作,也私下说了关于气象变化的事。不过事关重大,在没有百分百确认的情况下,不能公开对外公布。
最后让他提防一个嘴唇有痣的人,这件事儿没有解释,问就是梦里见到的。
重生之后老楚和牟辞出事的画面已经有些模糊。有时候,她都分不清看到的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能记住的就是开枪的人,嘴唇上有一颗不规则的痣。
但不管那时的画面有多么模糊,那种面对失去亲人,无能为力的痛苦,一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