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气愤,却不如昔年得知郑国是韩王间人时那样愤怒,他没有忘记李斯的《谏逐客书》,能冷静处理熊启反秦带来的影响。
然而被激起的多疑之心是难以平息的。
楚国还是要灭。
嬴政亲自去请王翦领兵,交付六十万秦军时,向来不管事的族老都忍不住提醒他,勿忘昌平君的教训。
可嬴政找不到比王翦更合适的人选。
然而不等他有什么动作,王老将军就在他前去送行时先向他要东要西。
再看看现在。
不是怕他猜忌吗?
那怎么还敢忤逆他的意愿!
瞧瞧这跪得多标准。
是觉得不开口说话就不是威胁了吗?还是觉得这么幼稚的威胁能起到效果?
嬴政从被气笑,到被磨得生生没脾气。
带着无奈,带着不甚察觉的熨贴。
“……好。”
秦王政,妥协了。
“寡人就在此地。”嬴政再次伸手示意,“老将军这次可以坐下了吧?”
王翦见好就收,连道“不敢”,麻利地告罪起身,换到秦王侧下方的位置,席地而坐。
所谓的“坐”就是跪坐,即正坐。
楚国气候潮湿,王翦腿上有旧伤,因此这些天很不舒服,要他说,刚才单膝跪着还好点。
他自不会把这失礼的话说出口。
但嬴政对这位老臣很熟悉,对方为他征战燕赵楚,受过多少次伤他一清二楚,他自己也不是多循规蹈矩的人,此时便摆摆手。
“这没外人,老将军随意一些吧。”
君王都不介意了,王翦也没有非给自己找罪受的癖好,便痛快地改成盘腿而坐,跟嬴政主动说起了战事。
“楚国东、南方地区多是楚人和越人杂居,越人又分不同部落,部落之间生活习俗、习惯皆有不同。”
“若是那些长期与外界交往的部落还好说,只需说明楚国灭亡,再展示下武力,我军的推进就会比较顺利,但碰上守旧封闭的部落,就会遭到强烈抵抗。”
“至于楚国残军,除了负隅顽抗的项氏,屈、景、昭三大贵族基本都降了。”
“如今的问题是,楚国面积大但楚人少,县城相对分散,军中缺少秦吏,又不敢用当地贵族,只能靠强制管控,若是军队撤离,难保不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