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大秦学室教导出来的弟子,完全就是在为秦吏提供人才储备。
让夏稚唯进这样的学室学习,只为识字的话,是不是有些兴师动众了?
蒙恬心想,难道说,长公子是想把她培养成秦吏吗?不太可能,这难度太高。
不提他和章老丈觉得迷惑,便是猜出长公子心思的内史腾恐怕也是纠结为难吧?
——学室可从来没有收过女弟子啊!
扶苏扫了一眼蒙恬不断变化的表情,大致能猜到他心里的困惑,于是似是而非道了一句:“夏女医资质不凡,然初来乍到,局促不安。她如今年岁还小,入学室对她有好处。”
如果是内史腾这等与夏稚唯接触不多的人,尚需要对长公子的话多思量一番,蒙恬却是立马听懂了。
夏稚唯哪里是“初来乍到局促不安”,分明是对大秦谨慎保持着警惕之心!
上次被公子扶苏点醒,蒙恬发觉长公子和夏稚唯似乎在某些方面是同类人,但过后他自己又经过反复思考,觉得二人终究是有不同。
公子扶苏身为秦王政的长子,若无意外,当是未来这天下的储君,他将大秦国土之内的七国人一视同仁为自己的子民,这毫无问题。
那夏稚唯呢?
她出身于楚地,自会走路起就从未离开过安丰县,以蒙恬对夏翁夏媪的观察,两位长辈也不是心怀天下的人,那以夏稚唯从小到大受到的环境熏陶,她为什么会产生和公子扶苏一样的认知?
蒙恬在那时就倏然萌生了新的论断:夏稚唯不是博爱,而是淡漠。
因她从小是个“痴儿”,又或者“得天所授”的关系,她连对家乡都感情不深,所以她才会无所谓自己面前站着的黔首是哪国人,才会像公子扶苏说得那般,没把自己当“非秦人”。
可不把自己当“非秦人”,不代表夏稚唯就把自己当成了秦人。
虽然及至目前为止,她所做的事都有利于民,但这种“利”“好”并非专属大秦,换作是在别的国家,恐怕夏稚唯照做不误。
……夏稚唯对大秦没有归属感。
蒙恬想到这儿,看向光风霁月的长公子,得到对方从容不迫的回视,按耐着将赞叹压在心里。
公子他定然也发现了这点微妙,所以才会提出“学室”的建议,特意将对夏稚唯的称呼换作“夏女医”,就是在提点他。
——不管是卓绝的医术还是别的,大秦不能失去夏稚唯的能力。
但要如何化解这小女子的警惕心,让她对大秦产生归属感,愿意为秦所用呢?
在这方面,前有王上与韩非的失败案例……咳咳咳。
蒙恬赶紧住脑,联系自己的案例。
之前他想试探出夏稚唯的软弱之处,却失败了。
蒙恬不得不承认,应对这类意志坚定,心性不俗之人,还是公子扶苏更得心应手。
既然对方不重利益,那就只能用感情束缚。
而论起情感,除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亲情及宗族之情,以及男女爱恋之情,便抛不开剩下这几样:地域、师门同门、同窗。
且学室内外全都充斥着“大秦”的特色,让夏稚唯进去待上两年,这还不能把她腌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