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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结束,跟着我一起回家的还有姥姥装着的一大包西红柿罐头。
密密麻麻红彤彤的罐头塞满了大包小包。
关于这场西红柿罐头的噩梦并没有因为我的离开而结束,反而被续写出了新的剧情。
姥姥站在门口,笑嘻嘻的对着我妈说:“星毓多懂事呀,她最喜欢吃西红柿罐头了,平常吃面条能吃一大碗呢!”
“这可是我专门给她带的,吃完了我再给你们准备。”
姥姥大概是顺利解决了快坏掉的西红柿罐头的问题,现在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灿烂。
我爸开车,带着我们回家。
在车上时,我就听到我妈小声嘀咕:“这都吃了几十年了,妈也真是的,每次还要熬那么多,我真是吃不下了。”
于是,西红柿罐头们就理所当然成为了交给我解决处理的垃圾。
我妈一连三天都开了罐头,不只用来煮面条,还用来做面片汤。
这只是我的饭,我爸妈会吃别的。
每天放学我一进家门,就能闻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糜烂西红柿味道。
我吃够了。
我已经吃得够多了。
我妈给我盛了满满的一碗西红柿汤面,嘴里嘟哝着:“你看你姥姥多心疼你啊,给你拿了这么多西红柿罐头,我们小时候想吃还吃不到呢。。。”
我第一次没任由她说完,直接没礼貌的打断了她的话,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吃?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吃?”
她短暂愣怔了一瞬,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你姥姥知道你喜欢吃,专门给你拿的!我们都不舍得吃。。。”
“你胡说八道,是你根本就不想吃,你不喜欢吃。”
我定定的看着她的脸,紧随其后替她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我妈当时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就像是身上一直裹着的遮羞布被人扯下来了一样,她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她‘啪’的一声把瓷碗摔在了桌子上,眼里翻滚凝聚着滔天的怒意,她咬着牙根说:“你姥姥专门给你拿的罐头,你不想吃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说我。”
“大人的事和你一个小孩有什么关系?给你吃你就吃,挑三拣四,把你扔出去要饭吃你就知道饿了!”
她总是把话题引到另一个角度,再把燃起来的火烧到我身上。
她是有脸面的大人,所以会刻意回避让自己难堪的问题。
而我这个还没来及长出脸面的小孩,就成了她宣泄情绪的对象。
我所有的想法和情绪都要被掩藏,不敢越雷池一步,不敢挑战别人的底线,即使被人使唤、被人忽视,我还生怕做的让人不满意。
我难成为我,我也不必成为我。
可是凭什么啊?
我早就在不知不觉间长出了脸面,或许脸面这种东西在我一出生就已经存在了。
我知道羞耻与难堪,我知道自己的喜好,我知道自己最讨厌那些西红柿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