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这个绝代婆咋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姑父扬起来的手垂了下去,咬牙切齿地骂道。
“哎哟喂,我妈怎么是绝代婆了?我不是我妈生的后代吗?要是女儿不算后代,那你女儿也可以死了算了,这天下的女人通通都死了算了。”
我至今都震惊当年十一岁的我咋有这样的魄力,太过瘾了。真的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啊,换我现在要是和人吵架,根本没有这么放得开。
我姑父被我气得快吐血了,幸好我姑姑听到后把他拉了回去。
和我姑父吵架的事很快传到我爸耳朵里,破天荒我爸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我当时想的是如果我爸打我,我也不怕,我连顶嘴的台词都想好了:“姑父骂我们家人都死了,我不骂回去,难道弟弟死了还不够,他盼着我们家的人都死了,你也盼着吗?”
好在我爸啥也没说,他应该也后悔不应该把那个鱼塘让给我三姑吧。再就是我爸一定也忌讳别人咒他家里死人,他已经痛失前妻和儿子了。哪怕他没有很爱前妻,也没有很爱我弟弟,但面对生离死别,谁能不痛呢?
更搞笑的是后来我的牛依然还在那个氹氹里洗澡,姑父再也不骂了。
人的贱性啊,连我都早早体会到了。
我妈还担心姑父还会继续找我的岔子呢。
弟弟夭折后,我妈最怕的就是我和二姐再在外头惹事生非。要是有人在我妈面前告状,我妈肯定是不问青红皂白先训斥我们一顿,哪怕是打给别人看。这一点,我妈很好地传承了中国家长:不管是不是自已孩子的错,只要有人找上门来,先训斥自已的孩子,为的是给别人面子。
我们家因为和别人家不一样,二姐和我尽管很少在外头惹事,还是因为这事那事有人在我妈面前说三道四,为此我和二姐也白遭了不少打。尤其是二姐,她就像得了多动症一样,家里也关不住她,只要有闲就喜欢跑出去玩。有一回和人玩捉迷藏,她居然动员邻家小伙伴藏棺材里面去,这谁能找得到嘛,小伙伴呆在棺材里的时间长了,吓得哇哇大哭,后来人家家长知道这事骂上门来,害得二姐被我妈打了个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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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事对二姐其实很不公平,都是小孩子,二姐又没有伤害他,为啥都怪罪二姐?如果反过来,那个小伙伴让二姐藏在棺材里,吓哭的是二姐,人家的妈妈是断然不会给我妈面子打自已孩子的,幸好我二姐虽顽皮,但她机灵,也没有给我妈惹太多的麻烦。
话说自打我弟走了之后,我爸对我妈的态度缓和了很多,我妈对我哥和大姐的态度也缓和了很多。真的是父爱则母静,母静则家和,家和万事兴。那段时间算是我们家最安宁的一段时光了,是我弟弟用生命换回来的。
宁静的日子如门口的小溪水一样慢慢向前流淌,那一时刻,我们似乎忘记了山溪水咆哮起来的凶险,也足可以要人命。
是的,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的疼痛,也可以淡化很多的记忆。
我妈不可能一直沉浸在痛苦中,我爸也做不到一直事事都迁就她,所以说我弟的命,不可能换来永久的宁静。
因为夭折的弟弟,我爸更看重我哥这个男娃了,延续香火的重任就靠他了。为了让我哥日后能够生活得好一些,我爸让他去林场干活学木匠,有个手艺傍身,那可就等于带了只行走的饭碗。
我哥已经是一个半大小子了,在家里能帮忙干很多农活。他这去了林场,我妈可就少一个人打差使了。家里很多事儿就只能指望大姐,但大姐也不过十四五岁,那个营养不良的年代,她个子也小,很多事儿其实也是不能胜任的。
有一回,我妈出去出工了,让我大姐在家做饭。大姐也想讨好我妈,就想把饭做好一点。为了炒一道像样的菜,大姐翻出来了一些蘑菇干泡了,这可是她前些天在山上采的蘑菇。大姐在地自留地里扯了几根蒜苗,本来还想摘几个辣椒的,想着就用坛子里的酸辣椒炒一个酸辣蘑菇。
谁能想到大姐在倒腾坛子的时候手一滑,坛子哐当烂了。那个时候一个盐菜坛子可是家里一件很重要的家当,大姐吓得手足无措,灵机一动央求我:“火塘宝,呆会妈回来了你就说坛子是你打破的,你小,不会被打的,好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