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种默契下,我和他都没有发出示意军队进攻的号召。
两边人马皆屏息敛声,注意着我们一举一动。
秦慕亦翻身下了马,轻而易举地挑开我的剑,我自知他会避开,故没有用尽全力,缓了力道侧身而过,剑刃在沙漠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我不知道有多少胜算,但总归得拼一次。
「秦慕,我们和西狄的私事,你过来做甚。」我一字一顿地质问他,数次举剑挥向他,数次被他挑开。
我几乎是下了死手,却碍于玉蝶对我的损伤,分毫伤不了他。他风度翩翩从容不迫地挡着我的攻势,一头墨发在剑风中飘散,带着他身上好闻的雪松味,直直撞入我的鼻尖。
我自知不是他对手,但莫名的胜负心却胡乱作祟,迟迟不肯停手。
秦慕未有所攻势,只是不紧不慢地执剑抵挡,那力道也并非很大,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看得我心烦意乱。
我自知再这样下去我体力迟早要耗尽,便收了剑,后撤了几步。
尘土飞扬间,千军万马、浩浩汤汤,我们四目相对。
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我们所隔的千山万水。
「白落川,既带着伤,属实没必要亲战的,」他戏谑地勾了勾唇角,弯着眉眼看我,「殿下,战场上刀剑无眼,可要小心些。」
我喘着气缓了几下,又走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他配合地向前走了几步,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知道为何今日西狄人没来吗?」他笑得人畜无害,「殿下,西狄已经把此地划给我北黎,于不日前便撤走了。」
「秦慕,你要不要脸啊,这胡城自古便是南芜的领土,西狄这个小破玩意哪来的资格做主?」我气得不打一处来,对着他那张放大的俊脸就是一拳,却被他的大掌稳稳地接住,下一秒便双手被他反剪在身后。
「西狄有没有资格作主无所谓,左右现下此地作主的是我北黎。」他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说着,「你若执意打这一仗,左右是捞不到什么好处的。」
我自知挣脱不开,便索性不再挣扎,寻思着既讨不了好那就再恶心下他,于是换上以前恶劣纨绔的神态,抬头迷离着眼睛看着他娇媚道:「秦公子,方才你都让了本宫那么多,不如这次,再让让本宫?」
他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一下,不自然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后喉结一滚,深深地看着我,沙哑着嗓音问道:「怎么让?」
近在咫尺的薄唇一张一合,他说话的热气尽数吐着我的脸上。耳朵有些灼热的感觉,我稳下心神,正色道:「那便先休战吧,条件你提,我只身一人随你进城议,我只要胡城。」
他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晌,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是一面明镜,似乎可以看穿我心中所想的一切。
我不由得心里发毛。
终于他还是放开了我,不咸不淡地说了声:「好。」
我没料到这么吃紧的一场战事就在这么荒唐的只言片语中终止,岑晟和几个副将们满脸尘土,此刻正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尽力摆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安抚他们道:「且在此等候,没我命令不准和北军起冲突。」
我和秦慕并排走着,王将军走在我们后头,进了城之后,他将城门重重地关上。
我脚步一顿,打了个战栗,身上竟也冒出了冷汗,一时间也不晓得孤身一人进入胡城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了,可若带了他人,或许就没有谈判的机会了。
秦慕走到今天这一步,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了得,一下子就将我心里所想的看穿。
他只是不轻不重地扯过我的手臂,将我和他的距离变得更近了些,明知故问道:「你怕什么?」
「殿下,在公主府的时候,你不是很威风吗,怎的现在又怕了?」
我抬头看着秦慕俊朗的侧脸,数月不见,他真变了很多,我知道他不是表面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到底也沉沦于世间名和利,只是现在他不需要任何伪装,已经完全摆脱了我对他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