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长街,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他像是丢了魂魄,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顾奋力往前跑。
“公子!”
陆骧与陆青山他们赶紧跟上去。
细柳见此,立即走去道旁,一手抽出刀来将马车牵连着马匹的绳子割开,随即翻身上马追上去。
“陆雨梧!”
她很快追上他(),朝他伸出手:我带你走。
她的声音也许是唯一能破开这雷雨落来他耳边的声音(),他看向细柳的那只手,一下握住,顷刻被她拽上马背。
细柳骑马直闯御街,快到紫禁城宫门处,她抬眸在一片冷雨里隐约见宫门口的禁军长枪向前作出防御状,她立即勒马停下来。
陆雨梧不待她说话,翻身下马,朝宫门奔去。
他身上穿着官服,但此时宫门已经闭合,禁军虽不敢无礼,却还是将他拦下,一名禁军低首道:“大人,若无传召,不得入宫。”
自见到兴伯的那一刻起,陆雨梧心中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他始终沉默,被雨水冲刷得越发木然,而此刻,宫门咫尺,他直挺的脊背有一瞬不堪重负般,好像胸口被撕开一道口子,铺天盖地的雷霆暴雨都往里灌。
陆雨梧往前一步,禁军立即出手拦他,一人肃声:“大人!不可再往前了!”
“我奉东厂曹督公的命令,请小陆大人入宫,谁敢拦他?”
细柳穿过风雨而来,以手中牙牌示意守门禁军。
她的牙牌是可以在宫中行走的,禁军认出来,一众人立即退了回去,几乎是在宫门打开的刹那,陆雨梧便疾奔而去。
紫禁城中是不许疾步来回的,但陆雨梧已然顾不了什么礼法,他循着一个方向穿过宫巷,不知绕过多少个宫门。
内阁小楼在风雨中巍巍多年,静默矗立。
陆雨梧喘息着,雨水顺着他的喉咙下去,四肢百骸都冷极了,他一手撑在门上,心肺因为跑得太急而被撕扯得生疼。
内阁里几乎挤满了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来了。
那些宫人们冒着雨跪在院里,曹凤声浑身都是雨水,那才回宫就赶了过来的曹小荣在檐廊里愣愣的:“陆阁老,陆阁老怎么会这么突然就……”
几个回来的堂候官在楼上哭,那吏部侍郎冯玉典的声音几乎要穿透檐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阁老……”
雨珠砸在陆雨梧的眼皮,他勉力抬起眼帘,楼上那冯玉典被几个宦官扶住从门内出来,他声泪俱下:“不……陆阁老,老师……秉仪还没跟您认错,秉仪还没好好跟您说几句话啊……”
礼部尚书蒋牧接着从那间值房里出来了,他一手撑住栏杆,像是站不住。
紧接着,几个宦官用一副肩舆抬出来一个人,陆雨梧看不清他是谁,只见他衣袖绯红,但也仅仅只是那一抹红,便刺痛他的眼睛。
他陡然脱力,摔倒在雨地里。
细柳在门外骤然停住,她静静地看着雨地里的少年,他端正的脊背紧绷着,如同满弓之弦,蓄势无箭,几乎要绷断。
伴随着那些哭声,宦官从楼上恭恭敬敬地抬下来那个人。
陆雨梧看见那个人的半张脸。
顷刻间,他眼睑抽动,神情几乎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