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夏徜虚攥着拳抵在唇边,压制着某种情绪。
这厢夏莳锦跑出听风阁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倚竹轩。
水翠和阿露早已备好热水和干净衣裳,夏莳锦好好沐了个浴。明明坐在澡桶里时被那热气熏蒸得一阵一阵犯困,可真躺到了**,却是辗转反侧,久久不能成眠。
落入贼窝的险境是解了,可接下来的这些难题,她要如何解呢?不论是段禛,还是阿兄,都叫她有些头疼。
她不得不承认,经过这次的事情后,她对段禛的感觉与之前大不相同了。她不再怀疑他,畏惧他,甚至习惯了依赖他。
可是她想依赖的,只是那个在坠涯时紧紧将她护在怀里,在山谷里为她抓鱼吃的段禛。而不是高踞东宫,迟早有一日会继天立极的太子。
她喜欢看他穿浅青襕衫扮士人的样子,也喜欢看他在猎户村穿农家衣的样了,却不敢想有朝一日他身穿龙袍站在她的面前。
直到很晚,夏莳锦才终于睡去,可是她做了一个并不算美好的梦。
梦里段禛头戴旒冕,身穿衮龙袍,英伟峻拔地站在她面前。而他看向的却不仅仅是她一个女子。夏莳锦站在一群嫔妃之中,每个女子都端丽韵秀,对年轻的帝王笑意盈盈。
醒来时夏莳锦的情绪久久不能缓和。
……
禁军在黑龙山山谷已搜寻了整整三日,夏鸾容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方项龙那日身中数箭后,由于并未伤到要害处,故而苟延残喘至今。
黑龙寨山贼这些年横行乡里,作恶无数,官家正好决定趁此机会一平民愤,顺带震慑少数逃走的山贼。故而判了两日后在菜市口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行刑这日,汴京城的百姓们纷纷来行刑台前围观,观者如潮。
有不少人还带了烂菜叶子臭鸡蛋。有想的不周全忘记带的,正好隔壁就是菜市场,现买也赶趟。是以行刑场上场面格外震撼,成百上千的百姓毫不吝啬的抓起各式各样的东西往方项龙身上招呼!
有准头不行的,难免牵连了旁边押送的衙役,故而一左一右两个衙役都尽量站得离方项龙远远的,面上不敢表露,心里却叫苦不迭。
方项龙倒是端得稳实,任凭菜叶鸡蛋在自己脸上头上乱飞,跪在那处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若不是恶贯满盈,前科累累,倒真有几分慷慨就义的架势。
天翔茶肆的二楼,小二正端着一壶酒送入雅间。客人特意跑来茶肆里饮酒,难免叫他觉得怪异,这酒还是现去隔壁酒坊买的,若不是客人打赏还算阔绰,他都不愿伺候这样的主儿。
进雅间后将酒摆到临窗的桌上,小二挑眉看了客人一眼,满脸堆笑:“上好的女儿红,客官您请~不知可还要点儿别的什么?”
那客人也未开口说话,只是将手从帷帽里探出,摆了摆,示意他出去。
外头纷纷攘攘的戴个帷帽倒也常见,可这都进雅间了却还不肯摘,难道脸有什么见不得人不成?小二忍不住在心下腹诽。
不过客人既然嫌他碍事,他自当是哈腰点头出去,转身时他还顺带瞥了一眼窗外——此处刚好对着行刑台,今日赶上要当众斩首黑龙寨的贼首方项龙,品茗饮酒时瞧着这些属实有些晦气,可这客人倒也不介意,还主动挑了这间,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走到门口后,小二回身将门带上,就在门只剩下一道窄缝儿的时候,他仍不死心的往里偷觑了一眼,正巧赶上客人将帷帽摘下。然而这一眼,却叫小二险些嚎出声来!
小二赶紧跑下楼去,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那客官的脸……
雅间内,满脸狰狞伤疤的女子兀自饮下一杯酒,而后又将酒杯斟满,对着窗外将要行刑的方项龙遥敬了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