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散去,文鸢和晏待时还在栋梁的阴影里。
她扶着他的手,额际有汗:“恩人,何时才能告诉楚王,我是文鸢,不是知岁?”
她隐隐有感觉,三人合力将楚王推向不伦:一人是后梁帝,一人是她自己,还有一人端坐兰台,金印紫绶,风光正好,心中藏有庞然的秘密。
“息大人究竟想要怎么做?你们在准备什么?”她求问。
晏待时由她抓着手,有一些不忍。
“你安好。”
他要走,又被文鸢抱住手臂。
晏待时回身,将文鸢拖到面前:“现在你不是灵飞宫中的囚犯,已经自由,事事可以做主,其实你想说,便去说,谁也不能束缚你。”他不像在鼓励,像在警醒。
文鸢点了点头,收紧肩膀。
回去的路上,她只想着楚王的事,错过很多宫人的问候:“知岁,今夜去匏台观星否?”
步入王居,文鸢发现殿中寥寥,只有郢都左右官带人排查虫鼠。与文鸢打过招呼之后不久,他们也离去。
黄烛照亮殷红的柱。
文鸢走在满堂华彩中,有一些怅然。她来到旋室,想借值夜人的小凳子,却正遇上楚王。
楚王倚靠在巨大的画作下饮酒,也有一些怅然。
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意,相见了,讶异之余,都放不开。
“我以为你去观星。”楚王笑一笑,示意她过来,刚想问她何事低落,又记起多恤的嘱咐,便转问她是否饮酒。
文鸢坐在他身边,扣紧了手。
楚酿像果浆,醺甜,很醉人。文鸢喝了两口,觉得宫殿各处都蒙上轻纱。
她靠近楚王,轻轻唤他:“兄长。”
楚王说:“嗯?”
他以为她没有酒量,自责之余,心里怀揣了待人时的柔情:“楚人总以我为父兄,我常常思考,能否担得起此类身份。如今知岁这样唤我,让我惭愧。之前怠慢你,请原谅,还要多谢你的好意。”
兄妹两人克制着,渐渐依偎在一起,一个青涩,一个痛苦。文鸢抬头看她的兄长:他的眼睛像余露,很清。
背景的画与他相比,显得丑陋。
“哦,这幅画是我从省中带回的,”楚王顺她的视线看画,“知岁入楚前,应该听过我的事,‘楚王受皇帝诏令,久居王国’,其实不然,我出去过一趟,去省中。”
“省中一切都好,君主恩威有度,宗室和睦,民众热情,宫室池水奢简适宜,父皇治国治家,则诸事尽善尽美,能为我做表率。”
“我记得我那时受感动,又去相思殿看我母后的像,母后逝世四年,可为念想的,只剩下画师的作品。但我去了,却注意到角落摆放这样一幅画像,一位少年宫人路过,告诉我画中女子是先皇后。”
长久的寂静。
“怪画。再如何,也不能将一国已逝的母君画成青面獠牙的样子,大概是某人逾礼作画,瞒过了父皇,想给我一些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