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地继续道,“韩子瑜从他父母的口中得知了长公主的心思,说什么也不愿过来了,最后才便宜了我,让我平白得了这张请帖。”
至于他过来是为了见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虽说得含蓄,可云初素来聪慧,哪会听不明白韩子瑜为何不愿赴宴,不禁感叹:“韩公子的父母倒是开明。”
据闻昭华郡主的容貌,家世和才情皆是拔尖的,且难得的是性子爽朗,一派天真浪漫,实在很难想象会有做父母的肯以自己孩子的心愿行事,放弃这门亲事。
裴源行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地道:“韩御史凡事看得比较通透,想要夫妻和睦,感情才是基础。若是没有感情,纵然门当户对,也是枉然。”他看着她,目光专注,问道,“云初,你说是不是?”
居仁斋。
早过了掌灯时分,裴源行依然没有一点想要用膳的意思。
丫鬟端着托盘站在书房门前,苦着脸看着风清:“风清大哥,这都戌时了,难不成世子爷还不用饭吗?”
风清撇了撇嘴:“你问我,我又去问谁!行了,你把饭菜端回小厨房里去吧,待会儿世子爷若是饿了想吃些什么,再将饭菜热一下端过来吧。”
今日世子爷去了建安长公主府赴宴,回府后径直去了居仁斋,进屋前还特意叮嘱他,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许进屋打扰他。
世子爷都这么说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随便进去哪。
“话虽如此,可前些日子世子爷才染了风寒大病了一场,眼下他都一整日没吃过什么东西了,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风清被说得额头突突地跳:“行了行了我的姑奶奶,你就少说几句吧,先把饭菜端回小厨房,我若是逮着机会,自会劝世子爷好生用饭的。”
书房里,裴源行打开匣子,从匣子里取出一对小泥人,就着案桌上微晃的烛火,垂眸看着被他放在掌心上的小泥人。
那日逛夜市的时候,他从摊位上买了这对花好月圆回来。
做小泥人的师傅手艺极好,两个小泥人看上去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手中的女娃娃,修长的指尖缓缓勾勒出她的眉眼。
那日玉竹曾说过,这个小泥人跟云初长得像。
像吗?
他眉梢不自觉往上扬了扬。
如今瞧着,和云初果真是有几分像的,尤其是那对眉眼。
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他不由得回想起那日在病榻前,侯夫人问过他的那句话——
他如今的悔,到底有几分是因为心悦她,又有几分是心有不甘?
还有赏花宴上顾礼桓问他的——
裴世子为何对云初妹妹如此执着?裴世子这般待云初妹妹,究竟意欲为何?
他当时不置一词,因为他自己也闹不明白,他对她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情感。
他们并非因两情相悦而成亲,若不是有着所谓的救命之恩,以及父亲的顺水推舟,他和云初怕是不会结为夫妻。
前世,他对她有的更多是轻视,自然,如今他也清楚了,他的轻视其实来得毫无依据。
哪怕是有这个错误认知的时候,在他的心底,他对她,是不是还有别样的情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