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模拟人生里操纵人物的玩家,把周围的人当作增加需求的属性,若是他们不按照她的指令,她就发火。
她讨厌别人不把她当作一个独立的有自己思想的人对待,可是她自己就是这样对待邵衍的。
宝知突然很难过。
她总批评这里批评那里,自傲过头了,还会指责旁人不够谦逊。
其实不够谦逊的是她。
不行,不能哭出来,太丑了。
宝知将被邵衍压住的双手从膝头抽出,用衣袖胡乱抹了一下,红着眼皮不说话。
这样娇憨孤傲的神态,实在狠狠刺挠邵衍的心,他也不顾僭越不僭越,反正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伸直了腰身,探着去轻吻那微肿的桃花眼。
“宝知,我的乖乖,我没有怨你的意思。”
“唔嗯。”她一开口,不得已露了哭腔。
邵衍心疼地不行,他印象里的宝知总是强大的,狡黠的,这样的脆弱少见而可怜。
可他心里也有隐秘的兴奋。
宝知愿意露出这样的自己,代表她进一步接受了他。
接受他进入名为梁宝知的世界,那个有狂风有细雨,有落花也有柳絮的人间仙境。
她像是一本书,终于肯叫他进一步翻下去。
“我这样做,一来是性格使然。我不怕困境,若是我有勇却无谋,踏入陷阱却无法脱身,那你自顾自弃我去便是了,因为我本质是个蠢人。但我有法脱身,自然不担忧。可为何我明知有诈还是赴约呢?”
“因为我总要走这么一遭,才会明白其中关节。万事不是得了书上教诲就可以解决的,实践一回后才知其中的关节,体验了才知道细节,才会有更深的印象。这才是所谓的知行合一。”
“这便是我的处事,我不回避风险,我需要风险来增加我的见识。可兴许因为我是男子,故而行错了,也不会有太大的代价。我,我有些有持无恐罢了。”
“更是,大伯父这般替我造势,就是叫旁人知道,我不是只顾在前院读书的傻子,看得懂内宅的弯弯绕绕。你知道的,我从王府里成长起来,哪些手段没见过。京中那么多夫人少奶奶在家中辛苦,不是斗这个就是斗那个,她们男人都是死人不成?看不清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最后家宅不宁,更有甚者,家族覆灭。自诩读圣贤书,身居高位,被一个两个小小手段蒙蔽了双眼,连家里的氛围不对都读不懂,还敢宣扬自得圣心。”
邵衍捧着宝知的脸,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她的耳根:“快些嫁给我吧,你太苦了。嗯?日后痛快些,不要怕会吃亏,不要怕会得罪人,我陪着你呢!有喜欢的衣服就穿,新奇的玩意想弄就弄,不喜欢的人和事大大方方地甩脸子。你不要怕了。”
“我要叫旁人知道我是你的「撒」手锏,即便你懒得抑或没有手段,只管把我撒出去,我定是出面为你解决你不便出手的事宜。”
“我会护着你的,像是你保护我般。”
宝知听着,眼泪就淌下来。
她闭上眼不肯去看邵衍的神情,只微微抽动鼻翼。
她埋藏在光鲜亮丽背后的苦楚终究还是有人看到。
这么长时间的沉默能得到这丝理解已然是有意义的。
十五六岁的大姑娘谁不喜欢穿漂亮衣裳,可她总是瞻前顾后,怕惹了人眼,招揽麻烦,不肯穿那勾勒身形的裙袍,只宽宽松松,像是道观里清心寡欲的姑子。
也不肯穿艳色,怕盖了谢家姑娘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