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点点头,故意说:“我妈重男轻女,觉得我是家里多余的那个,所以给我取这个名字。”
这个说法她以前曾经很沮丧地给池鹤讲过,因为当时大家看了本不记得什么名字的书,围在一起讨论各自名字的意义。
闻度的“度”,是他父亲希望他做人要有胸襟度量,做事要有顾虑和计划。
关夏禾的夏禾,是因为她妈妈姓夏,希望她像夏天的禾苗一样欣欣向荣,充满生命力,向着收获的秋天大步迈进。
至于池鹤的鹤,那就更好解释了,是仙鹤的鹤,是鹤鸣九皋的鹤,他的父亲对他寄予了很深厚的期盼。
只有祝余的余,是多余的余,而且是她妈亲口认证过的。
在和小伙伴的交流里,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她并不是在父母期待中降临人世的孩子,尽管池鹤跟她说,她是观音菩萨千挑万选让仙鹤从远方送来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她相当沮丧,当着小伙伴的面就开始掉眼泪。
她当时心想,会不会是仙鹤送错了啊,它不认得路,把她送错了,有没有可能?
但是那个时候池鹤是怎么跟她解释的?
“什么多余,哪有人会是多余的,明明是年年有余的余,富余的余,也是‘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的余。”[1]
成熟清润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与记忆中还在变声期的少年音倏地重叠。
她抬头扭脸去看他,只看见两张已经大相径庭的脸孔在她眼前重叠分开,再重叠再分开,最后融合成现在的模样。
忽然间她就很感慨,原来有的人真的心性坚定至此,不管外表如何改变,他还保留着从前的性格,看起来就像是对抗时间流逝的成功者。
这可真不错,她想。
否则她根本没机会听到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的劝慰。
这样一想,祝余的心尖就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一种岁月匆匆不饶人的感觉忽然出现,让她不由得眼睛一酸。
池鹤刚说完那句年年有余,抬眼就见她目光忽然发直,盯着他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出神回忆着什么。
顿时觉得后脑勺一凉,那种“她到底在看谁”“我们是不是认识”“难道我是她认识的什么人的替身”的卧槽感又出现了。
但没等他问什么,关夏禾再次非常恰到好处地打岔,对祝余说道:“你少被你妈pua,也就你好性,换了我我立马在家发疯,说我多余?那就让她看看我的本事,有种她打死我。”
关夏禾的性格开朗冲动,是不肯吃亏的,但也多亏有她,肯一直拉着祝余往前走。
她忙回过神点头道:“我没有,刚才只是回忆一下以前她说过的话,这是事实嘛,总不能当不存在,反正我知道是错的,肯定不会听她的。”
“这还差不多。”关夏禾满意地嗯了声,伸手拿了一个蒜香鸡翅,一边啃一边跟祝余说,“天热了,咱们甜品柜是不是该换新品了?”
祝余再次点头,应了声好:“我明天看看具体情况,再跟阿蕾姐商量一下。”
俩人聊起店里的事来,旁若无人,一点都不避着池鹤。
不过也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就是了。
池鹤转而专心吃自己的可颂三明治,两个咸口的提供了饱腹感,最后一个甜口的奶油厚实,奶香十足,搭配酸甜恰到好处的芒果果肉解腻,又满足了最后一点口腹之欲。
荔枝茉莉冰茶虽然只剩最后一点凉意,但喝下去温度却刚好,不会让肠胃觉得突然一凉。
池鹤对这顿饭非常满意,对祝余不禁心生感激,之前那点因为猜测她是不是拿他当谁的替身而生出的忐忑,被他完全抛诸脑后。
“今天谢谢你们,这是一顿很棒的晚餐,实在是打扰,你早点休息。”
他站在台阶下,笑意温和地向送他出来的祝余道别,尽管只是款式普通的,除了商标便连图案都没有的那种休闲装,依旧遮掩不住他长身玉立的卓然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