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位壮丁齐声?吩咐他是?云督头。
云督头拉扯着嗓子朗声?道,“相信你们也都知晓了,今晚是?常娘子主舵的?竞标会,届时将会来二十?多位大人,他们自有专门的?侍妓来伺候,用不?着你们忧心与顾虑,不?过?,你们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这些大官爷俱是?你我根本?抬罪不?起的?人,你们若想?保住那一颗脑袋瓜子,就必须得给我记牢了规矩,少说话?,多干事!听明白没有!”
其间,有个伶俐的?婢子好奇地问道:“既然不?是?让咱们伺候老爷,那是?让咱们来做什么?”
云督头睥睨了那个婢子一眼,厉声?道:“就你这等姿色,几斤几两,心中还没个定数么?还妄想?来伺候大官爷,做什么青天大梦呢?若你有那秋笙姑娘的?一根头发?丝儿好看,我便让你去茗鸾苑伺候!”
那插嘴的?婢子被?训斥得狗血淋头,灰头土脸地退回了人群之中。
茗鸾苑正是?今夜竞标会所在的?院落,名字取得颇有风雅古蕴之意,明面上是?天潢贵胄的?名酒品鉴之地,实质上,却是?达官显贵风流狎玩之所在,这一座酒场里头的?诸多买卖与交易,亦是?在推杯换盏之间达成的?。
云督头话?落,温廷安跟随着众婆子婢子恭谨地应喏了一声?,她心中果真没有料错,常娘将这她们这一众人捎至此处,果然不?是?真的?想?让她们来伺候贵人,伺候贵人不?过?是?一个鱼目混珠的?幌子,真实目的?在于别处,而?这亦是?她密查魏耷他们四人下落的?线索之所在。
云督头携着三两位粗衣壮丁,将众女延引去了一座较为偏僻的?别院,命众女分列立好,清点完了人头数,画了签押,领了名字对牌,接着命壮丁们取了一只?大箱箧过?来,揭了箧盖后,一面将里头的?纻麻灰衣逐一取出,一面疾然急声?吩咐她们道:“排好次序,快过?来领衣裳,领完衣裳,我便准备告诉你们规矩和?你们今后将做的?事儿。”
温廷安排了一会儿,领着了一袭略嫌宽大的?苎麻灰衣袍和?一双云边素履,这衣袍和?素履质地有些特殊,材质虽说是?粗糙了些,但非常耐磨且耐脏,便是?干粗活儿时常穿的?衣裳。
此处没有恭房,很多人俱是?在原地便将衣袍披了上去,温廷安也没太大的?讲究,将此一袭纻衣灰袍套在了外头,拾掇好了一切行?当,便见云督头将众女带离了偏院,一路七拐八绕,温廷安一直在暗中记忆着这座酒场的?平面格局,酒场比她预想?之中的?要广博敞然,格局亦是?颇为复杂,院宅与院宅之间相互嵌套,长廊与窖坊之间回环曲折,若是?稍一不?留神,很可能便会迷失在这酒场之中。
温廷安也留意到,这酒场分有东西两苑,东苑修葺成了状似于大户人家的?大宅院,竞标会所在的?茗鸾苑,正是?坐落在了东苑的?中轴线的?位置,茗鸾苑是?周遭有一众平檐坊楼,那些地方俱是?空置了的?酿酒场,东苑戍守很是?森严,里三围外三围俱是?披坚执锐的?戍卫。
酒场之中,与东苑互为对衬地,便属西苑,温廷安一直以为西苑里也会是?大宅院,但她真正到了西苑之后,整个人悉身怔愣住了——
此处没有宅邸与坊楼,而?是?一座尘埃纷飞颠簸的?采石场,每隔一丈之距,便是?有一块深约丈宽的?隧洞,因是?方才下过?了一场淅淅沥沥的?蜚雨,采石场上搭建了诸多避雨竹棚,竹棚的?顶面之上,覆了一张防水材质的?竹胶罩布,诸多与众女穿着同样纻衣灰袍的?劳役,正抱着团儿,挤缩在竹棚之下歇憩,瓢泼而?湿冷的?大雨,将众人的?面目渐渐然朦胧成了一道剪影。
云督头给众女交代了今后的?任务,原来,她们是?被?分配至采石场里,在隧洞之中,掘采一种名曰『菱花燧石』的?火石。
温廷安眸底掠过?了一抹黯色,好端端的?酒场,居然在背地里干起了采石的?生?计,这果然有问题。
倘或她没猜测错的?话?,这种『菱花燧石』,应当是?冶炼某种兵械的?一种重要原料,而?此一种兵械的?火力与伤害还万万不?能小觑。
魏耷他们四人,当初就是?被?常娘派遣来采石场,去挖掘菱花燧石的?吧?
如果他们真是?被?派遣至此处,那么为何会突然下落不?明?
采石场虽大,但要一举让四个少年凭空消失,绝非易事,她若是?仔细打探的?话?,至少是?能打听到什么的?。
她来到了那一群老劳役近前,因为资历甚新,她帮他们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揉肩捏背的?,还主动帮他们运送燧石,因是?手法?好,干活又勤快,把老劳役们孝敬得十?分舒惬,对她道:“你倒是?个识趣的?,叫什么名儿?又是?因犯了什么事惹常娘不?悦,才被?发?配至此?”
温廷安叩首道:“我免讳姓秦,因是?年岁较大,原先在酒坊里头众人唤我为秦姨。是?这样,昨夜我刚来,率先在浣衣坊干事,但不?慎将秋笙秋娘子的?裙裳洗濯出了一些纰漏,抬罪了秋娘子……”
众人一听了悟,秋笙虽是?在酒坊里头的?时日较短,但酒场里头的?人,没有不?知晓她的?脾性与威风的?。
温廷安故作哆嗦地说道:“承蒙常娘宽仁蕙质,适才为我另指了一条路。”
温廷安说毕,趁着老劳役们放松了警惕,复又恭谨地道:“故此,秦氏在此,既来之则安之,万请诸位老爷提点提点我,这采石场里头可都有些什么规矩,或者是?什么忌讳,我逐一记下,从今往后也好不?犯事儿。”
为首的?老劳役冥思了一会儿:“这儿的?规矩,其实不?多,少说话?多做事,但忌讳的?话?,倒是?有一个——”
话?至此,老劳役隐晦地看了她一眼,勾了勾手指头。
温廷安悟过?了意,拱了拱首,倾身以听。
老劳役道:“最近这采石场里头,生?发?一桩隧洞吞人一事,你可有听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