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自捡起掉在地上的羊毫,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你去把杜矜叫来见朕。”
云听根本没想到皇帝想到人竟会是杜矜,傻在那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皇帝又追加了一句,“不管愿不愿意,绑也给朕绑来。”
——
清妩一行人前脚踏出忠议殿,云听后脚就派了个机灵的小黄门去公主府通传。
杜矜似乎知道明惠帝传唤的事情,没说多余的话,十分配合地进了马车往宫里来。
“陛下,杜公子稍后便到。”
皇帝听见消息,一颗心终于落进肚子里,困意开始一浪一浪地侵蚀着眼皮,他挥手喝退留在殿里的人,走到内室软榻上歇息。
云听拿了个精致的镂空雕龙方盒,往及腰高的香炉里撒上些安息粉,又嘱咐好守在殿外的宫人,转头去追替公主府送赏赐的队伍。
那木箱里装着价值连城的东西,万一运气不好遇到胆大包天的人就遭了。
他还是得亲眼瞧着一行人安安全全地出皇宫才能放心,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能再见一见……
可当云听火急火燎的出了忠议殿,从左到右环顾一圈,哪还有含月的影子?
那么沉的箱子,几人必定走不快,他站在阶前伸长脖子垫着脚,试图找寻几个人的踪迹。
座座宫殿楼宇有数不尽的死角,正前方的红墙绵延不尽,与辽阔的天色并成一条模糊的直线。
要想在这偌大的宫殿中找到几个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他一阵自责,垂下头,骤然和一抹阴鸷的视线对上。
那人穿着崭新的圆领马褂,帽檐压得很低,从云听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那双空洞的眼。
很奇怪的是,他眼睛大部分都是泛着灰气的眼白,黑眼珠极小,瞳线周围浸着血一样的红,周身像掉毛的秃鹫般,阴恻恻的。
“师父。”云听颤着声音喊了声,浑身上下似被一桶冷水从头浇了个透,连嘴唇都跟着抖。
老太监在阶前稍停片刻,立即转身离开,显然是不想惊动殿里的人。
云听咬咬牙,提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宫道上,云听不敢越矩,始终保持落后三四步的距离。
他双手交拢着搁到腹前,背脊却没有像普通小太监那样佝偻着。
廊道上难免遇到皇帝跟前伺候的宫女们,他神色如常地和她们交代几句,然后紧赶慢赶地追几步,随老太监来了一座荒凉的殿宇前。
“听说你最近很得陛下喜欢呐。”老太监忽然转头,阴沉的脸色倏而放大,嗓子里犹如吞痰般沙哑,带着股渗人的腔调。
他原以为这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才往陛下跟前送的,谁知也这么爱出头冒尖,短短几日,都能进到皇帝卧房里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