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夜里霍岩山动作非常粗暴,事后喉咙痛得简直像破了皮。休息一晚上虽然已经不那么疼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往下咽东西的时候总还是有异物感。
况且霍岩山用他大多是一阵一阵,有时候兴致高了连续几个晚上叫他过去,兴致不好那就能清闲些。这两天,看样子应该是兴致好的时候,过几个钟头大概又要临时“出工”,因此饭不好吃得太多。
像他这样身形高挑的成年男子,好歹也是个当兵的,动不动却处在一个没胃口吃饭或者有胃口也不方便多吃的状态,这也是他连日来精神不济郁郁寡欢的原因之一。
咽下最后一口面条,白项英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嘴:“面味道怎么样?”
“好吃!”
霍今鸿停了一下惊讶道:“白副官,剩下的你不吃了吗?”
“不吃了。”
“那给我吃行不行?”
霍今鸿盯着对方碗里那剩下的半块排骨。
白项英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你……要是没吃饱我再给你叫点别的。”
“不用不用,我饱了,我就把肉吃掉!”
霍今鸿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吃的不是别人的剩饭而是锅里做多了的菜。白项英开始想阻拦,一个不留神碗被夺了过去,眨眼对方已经一筷子下去吃了起来。
沉默片刻他从兜里摸出根香烟点上,两根手指夹了虚抵在嘴边。
店里陆续还有客人进来,一边是跑堂捏着嗓子的吆喝,一边是楼下街上人来人往,对面还有个霍今鸿在“呼哧呼哧”吃红烧大排。
白项英眯起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无所事事过了。平时虽然也有机会忙里偷闲出来走走,但总归是来去匆匆,没理由在吃饱饭之后再额外留出一支烟的时间。
现在么,回头霍岩山要是问起来就说机会难得,带霍今鸿在附近多逛逛——反正是他叫自己干这带孩子的差事。
。
霍今鸿说是只吃肉,吃着吃着把剩下半碗面也全卷干净了。汤里还有些碎面,他直接端起碗来喝,喝两口停下来看看白项英,觉得白副官眯眼睛的样子真好看。
白项英察觉到桌子对面投来的视线,当做没看见继续对着窗外吞云吐雾。
他看出霍今鸿很喜欢自己。这喜欢来的非常容易,十来岁的小孩,又是没过过安稳日子的,稍微给点好处和耐心就能笼络住。如果没有跟霍岩山的这层关系,他或许还能扮演一个哥哥或者老师的角色,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霍今鸿在霍岩山心里是很特殊的存在,因此这喜欢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同时他也惧怕这样的喜欢,尤其当那两道好奇又带崇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抗拒那双眼睛。
霍岩山说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就知道是瞿金江的儿子,白项英却觉得霍今鸿的长相跟他父亲并不那么相似,唯独那双眼睛确有七八分瞿金江年轻时候的影子。
尽管大仇已报,所有父辈的恩怨都在那个早晨,在那一枪里终结,可记忆不会轻易消退或翻篇。面对霍今鸿,他依旧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人死前的样子。
因为那个人他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一切,他的所有苦难和屈辱的种子都源自于他。可对方就这么死了,没有谢罪,也来不及忏悔,那双眼睛在最后一刻望向自己,带着惊惧的癫狂,至死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吃这一枪。
现在,同样的眼睛再次出现在面前,却是在单纯地向自己表示好感和亲近。何其讽刺,何其残忍。
这样的喜欢,多了他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