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砚点了点头,郑重地握住剑柄,将剑锋出鞘三寸。一出鞘,便立刻感受到几分让人骨髓发凉的寒意。送生的剑芒是冷厉的红色,此前在擂台之上一剑将清消的剑芒打得溃散,因此现在虽然剑上未附灵力,江时砚也似乎隐隐看见了红芒缠绕,背脊不自觉变得有些紧绷。
送生送生,剑如其名,剑如其主。
仙门之中鲜少有剑的攻击性如此之重,江时砚凝视片刻,收剑回鞘,面色如常地笑道:“不愧是宿兄的剑。剑锋和清消有些不一样,可是陨铁打造?”
宿淮双道:“是。”
江时砚面露赞叹之色。他又仔仔细细地将剑鞘和剑柄打量了一遍,指尖轻轻抚过剑鞘之上雕刻的暗纹,看到殷红的剑穗的时候,却微微一顿。
“咦……?”
宿淮双道:“剑穗怎么了?”
江泫不动声色地把头转去一边。
江时砚把那块小小的玉坠捧在手心,征得宿淮双的同意以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剑穗拆下来,两根手指捏着玉坠的边缘,将它举起,对准树叶中漏下来的斑驳阳光。玉坠的外壳极薄,里头裹着一汪水、一片艳红的梅花瓣,阳光沉进里头,便如碎金涌动,折出灿烂清澈的光芒。他凝神静气看了许久,似乎看见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半晌后才睁大眼睛赞叹道:“……这可真是……宿兄,你这剑穗是从何处得来的?”
宿淮双迟疑片刻,道:“师尊给我的。剑穗怎么了?”
“这个……在下不能说。你若去问你的师尊,也一定没结果,或许等到机缘到的时候,你自己就知道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江时砚低头将剑穗重新装了回去,郑重地递还到宿淮双手上,微笑着道:“你的师尊一定非常喜欢你。宿兄和伏宵君的感情真好。”
宿淮双仿佛被猛拍了一下后背,整个人都僵住了。从江泫的视角看过去,能看见半张被碎发遮掩的紧绷的侧脸,还有发间一只红透了的耳垂。是真的红透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滴血。他这样绷着坐了一会儿,又将头往旁边偏了一点。
其实江泫自己没多好,但他一贯很绷得住神色,面上看不出丝毫异常。他最清楚坠子里头是什么,原本给的时候没想这么多,然而此时从江时砚口中说出来,仿佛就带上了一种别的意味。
要是以前宿淮双来问,他或许能够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但江时砚这么说了以后,他忽然觉得,如果宿淮双现在来问,他可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于是在心中默默祈祷道:别问了,淮双。给你的师尊留两分薄面吧。
宿淮双仿佛真的听到了他的祈祷,从树下站起来道:“我走开一下。”
紧接着,一个人跑进林子里头去了。
江时砚对他的心情心领神会,点评道:“宿兄的脸皮真薄。喜欢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会不好意思呢?就像在下喜欢清消,向来坦坦荡荡。”
江泫默然片刻,心道:不,恐怕你领会的喜欢和寻常人不太一样。
旁边一个声音忽然道:“我听见你们在说伏宵君了。”
江泫回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子琢无声无息地蹲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时砚。江时砚无奈道:“子琢啊。这里没有伏宵君,伏宵君在上清宗呢。”
闻言,江子琢的视线又黯淡下来,哦了一声,安安静静地走开了。
江泫道:“他……”
江时砚道:“子琢是这样的。上次九门会武,他有事没去成上清宗,一个人在房间里头蹲了好久。话又说回来,阿泫是哪一洲的人啊?怎么会来洛岭呢?”
有时候江泫觉得,对着自己现在化形的这种长相不佳、沉默寡言表情也不多的少年,江时砚还能笑眯眯地逗下去,也是一种本事。但不可否认的是,不论是谁,和江时砚交谈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