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的税卡也要撤?邠宁镇又不是……”说到这里,行商果断闭了嘴。
有些事,可意会,不可言传。邠宁节帅李延龄是什么来历,听谁的,懂的都懂。
“要我说,灵武郡王总领十州是好事。咱们做买卖的,不怕交钱,就怕勒索。若能把各州各镇的税关并一并,少交几遍冤枉钱,咱们能多卖多少牲畜出去?绥州东市、夏州南市,一年光榷税就能多收个万余缗,不比税卡那点钱多多了?”
“那能一样么?税卡的钱是税吏的,榷税是大帅的,税吏凭什么为大帅考虑?”
“所以这朔方镇设得好啊,省事多了!”
谢瞳默默听着,不做声。谢彦章则烦躁无比,起身去了店外。
“好家伙,终于逮着你们了!”一声断喝突然响起,谢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双铁臂扣住。
“说,这些马在哪买的?交税了没有?”一名中年税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指着谢瞳问道。
“在草原上买的,带往河南,什么税?”谢瞳有些晕晕乎乎,问道。
“哪个草原某就不问了,大帅有令,朔方十州、邠宁三州,内部过税一律取消,只在通往外镇的大道关津处设卡收取过税,汝等尚未出境,可不纳过税,然除陌钱交了没?”税吏大声喝问道。
国朝体例,诸道节度使、观察使于津济要路处率税商贾,计钱至一千以上者,以十一抽税,以充军资杂用。
说白了,可以把藩镇理解为一个国家,商人通过两个藩镇时,如果携带的货物价值超过一千钱,就要收取10%的过税,其实就是关税。
有的藩镇比较过分,不止收一遍过税,三五个税卡一立,50%的税就交出去了。过税之外,还要面临税吏的无端勒索,负担极其沉重,而这些勒索及税,最后都会摊入成本,让最终消费者买单。
如今关北四道合一,十州之地可以视为一个整体,内部的过税确实可以取消了,明显不利于商业。而且,邵树德还将接壤的邠宁三州也纳了进来,这十三州之地,就是一个统一市场,内部各州之间不存在关税,只有“出入境”时需要交纳过税——好吧,邵大帅甚至连过税这个名字都改了,以后都叫关税。
除陌钱,其实就是交易税。最初每贯收二十文,建中年间涨为五十文,后来又降为二十文。
其实这种钱很难收,一般都是在市肆之间才可能收到,像之前赵成的商队在会州乡间卖东西,肯定是收不到除陌钱的。但他们如果到城市的集市售卖,那就跑不掉了,2%的税率妥妥的。
除了这个税之外,集市里还有一种税,与过税相对,谓之住税,每千钱算三十,即3%的税率,对坐地商家收取,一般在运货进集市的时候就收了。
“六十八匹马,一匹我给你算绢三十,总二千又四十匹绢。除陌钱便要收你绢四十匹又八尺。”税吏一把揪住谢瞳的衣服,冷笑道:“敢藏匿货物,为官司所捕获,没其三分之一。贩鬻而不由官路者罪之。汝等未在集市买马,逃了除陌钱,今罚你二十三匹马,可有话说?”
店内一群商人目瞪口呆,都有些心虚。逃税,几乎每个人都干过。真要仔细追究,一个都跑不了。谁没去草原偷买过牛羊?草原人不懂行情,可以肆意压价,低价买到手后,精明点的人,不走官路,走山间小道,转手一卖,利润惊人。
这群河南商人,也是够倒霉的,怎么就被逮了呢?
“我等认罚!”谢瞳反应了过来,用眼神示意谢彦章不要轻举妄动:“我等愿用钱帛赎买罚没的马匹。这六十八匹马,都带走,还望通融一下。”
税吏沉吟了一会,便道:“也行,但除陌钱还得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