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看着那伤口,气急了:“你又不是没上过战场的人,难道不知道伤口处理不好是要死人的吗?”
成天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道::“原先是要好的,只不过前日淋了雨,伤口才被泡得有些发炎……”
知晚知道,他定然是去寻自己的路上淋了雨,便抿嘴不再说话。
他的伤口太深,难以愈合,如果不缝针的话,会很耽误时间,所以她备下针线,开始给他消毒缝合伤口。
不过成天复说自己一会还要去做事,所以得保持清醒,没有让她用那麻汤散,只让她用火酒消毒缝补。
这个过程很是疼痛难忍,当初金世子若不用麻药可是哭爹喊娘,就算她动作再轻,也不管用。
成天复显然也很疼,额头的青筋暴起,却一直忍着没有吭声。
不过在知晚缝线的时候,他却忍不住道:“怎么只一种针法,这么单调?”
知晚知道他为何这般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这种针法结疤最小,若是你饮食注意得当,好了之后只一道红线,难道真要我给你缝出一条蜈蚣来显威风?”
成天复的嘴角轻抿,淡淡地笑开了。
知晚缝好了之后,便给他涂药包裹,一边缠着布,一边轻声道:“我这一路走来,总有些想不明白。太子与你交好,可是眼看你闯祸却没有出言帮衬你半句,更是明哲保身,连我求告都不肯见……难道太子爷觉得你被贬贡县是一件好事吗?”
成天复却不答她,只问:“你呢?平日里聪明算计,总是给自己留后路,怎么突然一个人跑来了?难道你不知这么前来的后果吗?”
知晚抿了抿嘴,低声道:“我只知道你在贡县遭了不测,……我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总要亲眼看看才安心。”
低头抿嘴的姑娘眉眼微敛,刚刚洗好的头发柔顺地挂在耳边,这样浑身散发着皂角清香的姑娘,正低低地说,只有看着他才心安。
成天复觉得自己的心酥软得如被暖日照拂融化的春雪。
他当初知道她变卖铺子要走,心里空荡荡的,只觉得他是以前会错意了,还以为晚晚的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他,只是碍着圣上要为他和公主撮合,才一意回绝。
可是后来,他拒了亲,她却一意还想走。现在天下有几处闹了饥荒,很多地方流民不断,并非太平盛世,她跟她的舅舅一家又能到哪里去?
所以他干脆便给她写信,告诉她,他不会迫着她,便如三年前参军一般,他先离家就是了,也免得她在府里待的不自在,总想着要离开。
他走了,家里得乱上一阵,祖母离不开她,她才能在盛家继续呆着。
可是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背着祖母,自己一个人求告陈二爷,搭着他的船一路追撵过来。
那陈二爷是个老江湖,看着情形,怎么能猜不到盛家大姑娘和她表哥的情形?
所以盛大小姐还没下船,他就飞鸽传书给成天复送信去了。
可偏偏成天复带着人去了临乡,耽搁了几日才回县衙,等看到书信时,急得立刻跟临郡的总兵借了兵马,才前去迎她。
这两天里,他急得嘴里都起了大泡,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在刚遇见她时,劈头盖脸好一顿骂。
可是现在,小小的人儿就这般披散着半湿的乌黑头发坐在他的对面,柔荑纤腕轻轻地用纱布裹着他的伤口。
这一刻,就算阴冷破旧的临时官署,也如身处瑶台玉楼一般,人生得佳人如此倾心相随,死在此地也值了。
“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知晚抿嘴不肯回答他,只说出自己此来的目的:“我来,只是因为祖母想让你回去,倒也不必拘泥仕途,你这次受伤,心里也该知此地的凶险了!”
成天复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包扎了伤口之后,给她披上披风,领着她到处转转。
等到了夜色低垂时,他们登上离官署不远的一处小山上,放眼望去,贡县搭着架子,挂着油灯的大小盐井,星罗密布,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