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起来的便略晚了些,眼看这窗外阴沉沉的天,似乎还要下寒雨。
知晚试探地往外伸了伸手,却立刻冻得将手塞回了温热的被窝里。
她久居北方,真是有些抗不住川中屋里的阴冷。虽然人醒了,却磨蹭着不想起来,只让进宝帮她将衣服拿过来,塞入被窝里,暖一暖再穿。
就在这时,她屋子的窗棂被人用石子击打了两下。
知晚知道这是她表哥一贯的叫人方式。不过她昨晚义正辞严地说要照顾他,今日却睡到日上三竿,还赖在被窝里不起来,的确有些短气场。
可就算这样,她也将脸半埋在被子里,很硬气地冲着窗外喊:“我不起来,你也别想赶我上船!”
进宝正在厨房下生火,准备煮粥做饭,听着钱小姐在屋里头喊,愣是听成了“你也别想赶我上床”……
她立刻从厨房里伸出了脑袋,有些愤慨地瞪着立在院子里的英俊知县。
还以为京城里的读书人还会斯文些呢!看着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竟然这般急不可待!大清早便来相逼,这不是赶鸭子上架?
成天复瞟了一眼旁边气鼓鼓的黑胖丫头,他昨日气了一宿,现在倒能心平气和了:“再不起来就没饭吃了。”
知晚眨巴了下眼睛,觉得成天复好像没有赶人的意思,所以她便起身窸窸窣窣地将衣服穿好,简单地拢了拢头发,这才出门依着门框边,看着靠在院里水缸边儿的表哥问道:“一会吃什么?”
成天复看进宝才生火,便说道:“去街上吃豆花,顺便再找个新宅子。”
知晚用钗将头发挽好,有些好奇地问:“找什么宅子?”
“你赖着不走,这里又破漏,我总不能让你跟着我受冻吧,吃完豆花,便帮我挑一挑宅子吧。”
成天复当初并没有想在此地买宅子,外地来就职的知县,一般都住在官署,除非有家眷人口过来,才会另外安置宅子。
像知县这类,都是官员升迁的起点,既然任上几年就会升迁,谁还会在当地买宅子?
可是现在官署被烧,而知晚又不肯走,所以他便想着买一处像样的宅子,再命人装上取暖的地龙,免得她在这里受冻遭罪。
知晚见他不是要赶她走,而是嘴软了,便跟着他的身后哧哧笑,小声道:“宅院不用太大,不然不好收拾,你的家产都分给了姑母和我,知县年俸有限,也不好雇请太多仆役来收拾屋舍……院子里的地要大些,我想种些草药和青菜……”
知晚想着他交代遗言一般分家产就来气,故意拿着话讽一讽他。
成天复回头笑瞪她:“嫌我年俸少也太迟了,你这般千里私奔,除了我这个穷光蛋,别想嫁给别人了!”
知晚没有说话,只是任着他牵着手,与他肩挨着肩地走了出去。
川中多雨天,出街时也是雾蒙蒙的,可是知晚却觉得心里很亮堂。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不用介意各个府宅子夫人小姐们的目光,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被从小仰望的英俊男子牵手走……知晚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有那么一点点让人欢欣雀跃的上瘾。
成天复虽然吊着一只胳膊,但也无损他的俊逸,只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牢牢牵着她,时不时与她相视而笑。
一对如此登对的俊男靓女,自然吸引了街坊们的目光。
四周的街坊们都认得成天复这个外来的新知县,不过他们倒是没有寻常百姓见了地方官的阿谀奉承,少了些良民的热乎劲,只不时好奇打量一番,再各自做着自己的营生买卖。
毕竟他们这个地方的县官来来去去的略频繁了些,对于这些走马灯的过路客也不必太过溜须拍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