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墨发未束,随意洒落在肩头,面容毫无表情。
芫华被他盯得发怵,脚步险些不稳。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告诉他卫姝瑶的病情。当初认出来卫姝瑶是卫鸣的妹妹,她也曾想过不管不问,就如她以往做的那样,绝不插手干涉任何会惹来麻烦的事情。
自十六岁起,她出门在外已经十年有余。
她一直牢记着师父告诉她的话,小心隐瞒身份,休要多管闲事。
若说她在河州救下卫鸣,是因为不忍心看家国栋梁命陨于此,后来再三提醒卫姝瑶和卫鸣也只是出于突如其来的一丝善意。
那她现在算怎么回事?
芫华惊觉心里生出了一种早该被她掐灭的想法。
十四年了,她躲在暗处茍且偷生已经十四年,即使她从未刻意回想往事,连半个字也不曾和师父提及,每年清明她都想法子给自己找很多活儿做,连师父都以为她已经放下了过往的仇恨,安心做一只茍延残喘的蝼蚁。
但,压在心底的浓烈仇恨其实从未消失。那种刻骨入髓的痛苦,午夜梦回时几乎要把她逼疯。
她不甘心,更苦于复仇无路。
芫华想,或许是上苍看在她行善积德的份上,给了她一点渺茫的希望。
她无意中得知了眼前这位是太子。
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或许是她仅能抓住的机会!是的,唯一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沈家几百口人命的血仇,她忘不了,哪怕搭上性命,她也要豁出去一次。
“殿下寻我,是为了卫姑娘的病吧?”
芫华神色自若,冷淡道:“她虽是病入膏肓,却并非无药可救,只要我师父出手,便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也能将她拉回来。”
谢明翊面孔仍有些苍白,他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芫华腰间的香囊,忽然笑了。
“说罢,你想让孤许你什么?”
芫华心跳加快,唇边也勾起了笑,“和明白人说话当真是痛快,我确实有求于殿下。”
“这几日细观种种,我看卫姑娘在您心中份量不轻,才敢斗胆开口。”
“我师父这人脾性古怪,便是他亲生儿子来了也不管用,只有我能劝解得动,若殿下应允我一件事,我和师父一齐出手,定能让卫姑娘安然无恙。”
谢明翊冷淡笑道:“孤不在意你是谁,也不想追究你为何知道她是卫家人,有话直说。”
芫华犹豫着,良久才咬着牙,狠声道:“我要殿下,许我入宫面圣,且不能有任何旁人在场。”
外界传闻,皇帝缠绵病榻多时,愈发警觉,莫说不能单独见他,便是太子亲自见他,守卫也不会松懈半分。
这个要求,无异于将皇帝性命置于外人之手。
谢明翊终于微微掀起眼皮,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芫华无暇顾及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惊世骇俗,也做好了他冷淡拒绝自己的准备。
她知道如何谈判,先抛出来对方绝无可能答应的条件,才能进一步提出真正想要的东西。太子绝不会答应这等离谱的要求,哪怕他如何钟情于那位姑娘,也不可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