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赫低声问,“你怕忘记什么?是不是怕忘记你的亲人们怎么折磨你,宅中的下人们怎么欺负你?你想记住这些仇恨,日后壮大自己的羽翼,然后狠狠报复回去?”
纪云蘅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片刻后她摇头,“当然不是。”
许君赫没有追问,把她的手抓起来看了看手背,“转过身我看看。”
纪云蘅听话转身,许君赫往她背上看一眼,没看见血痕,就知道这些鞭痕并未将肉抽开,因此便不需要敷药,等个几天就自己消散了。
他道:“眼下我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了。你有什么事想要我帮忙,或是有什么东西要我带来,尽管说。”
纪云蘅转回身,她现在不能扭腰和扭头,于是整个身体和脑袋保持成一条僵硬的线,动作起来十分笨拙。
她道:“昨日我在河岸不小心与苏姨母分散,后来就被带回了纪家,近几日我可能出不去了,你帮我去涟漪楼转达一声,我已经回了纪家,让她别担忧。”
“这伤不说吗?”许君赫用手指点了点她的手背。
纪云蘅将手缩回去,“不说,苏姨母会难过的。”
许君赫点头,道:“过了晌午我再来。”
“良学。”纪云蘅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喊他,墨黑的双眸浮上一丝希冀,“那你来的时候,能给我带一串糖葫芦吗?”
许君赫应允,走得也很快,没有回头。
纪云蘅原本心情很差,又因为背上的疼痛一夜未睡,本来还坐在房中伤心,却没想到许君赫竟然会在这么早的时候来她的小院,敲了她的窗子。
房中没有点灯,昏暗无比,于是外面的那一点晨曦微光,就将许君赫的影子映在窗上。
纪云蘅看着他的侧脸,听他站在窗下温和地说着话,忽然有那么一瞬觉得心情没那么坏了。
她走过去将窗子推开,看见少年微微仰着俊俏的脸,眸光深邃沉着,与她对望时,让纪云蘅在刹那间产生了他好像什么都能做到的念头,于是由此长出了信任的苗芽。
与许君赫说了一会儿话,纪云蘅的心就顺畅了许多,原本一直记挂的事也落下,不再怕着苏姨母忧虑她,于是爬上床去开始睡觉。
她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一阵咣当吵闹的声响将她吵醒。
她从床上爬起来,外面日头正烈,背上手上那些有着鞭痕的地方变得更加疼痛,她嘶嘶地倒吸了几口气,出门查看,发现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
纪云蘅慢步走过去,就看见院门破破烂烂的侧门如今已经换上了新的门,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外面应是在钉锁,咣咣当当的声音极其刺耳。
她静静站在原地,直到那声音消失。
崭新的门,崭新的锁,彻底将纪云蘅出去的路给封上了。
她回到前院,去门口拿了六菊送来的饭,发现食盒里还放着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一闻,扑鼻而来的药味。
应当是六菊看见她身上的鞭痕,所以悄悄放了药在里面。
纪云蘅无端笑了一下,先将肚子填饱,然后把剩下的饭菜倒在小狗的碗里,随后回到房内,将药抹在手臂和脖子处,后背她无法触及,只能放弃。
六菊送来的药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药物,但出奇的好用,摸上之后没一会儿就开始发热,随后又变为淡淡的清凉,痛意大大消减。
纪云蘅的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