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岸边水汽重,片刻功夫,铺陈在池惑脚下的红绸变成了发潮的湿红色,越发深浓似血。
眼见离沼泽越来越近,那些被摆放在岸边的彩缎“蚕蛹”色泽也越发鲜亮扎眼,透过白雾,池惑甚至能看到这些“蚕蛹”在一伸一缩有规律地呼吸。
白雾弥漫的恶臭沼泽两岸,摆满密密麻麻的纺锤形状生命体,明艳、怪诞、在沼泽浓雾中若隐若现,给途径此处的不速之客以强大的视觉冲击。
池惑收回视线,看向自己正挪动的脚步、以及脚上有些微潮意的红绣鞋。
及至走到沼泽边,长长的红绸沉入水中,鬼婴重新唱起那曲渗人的童谣:“新嫁娘,梳红妆,清白人家好出身,纸做嫁衣魂做裳……”
童谣似会传染的疫病,一时间,浓雾散去,空旷的沼泽两岸同时响起了吟唱声,整齐得渗人。
平静无波的沼泽池开始咕噜咕噜冒气泡,绣有龙凤纹的纺锤形“蚕蛹”从池底冒出头来,像石阶一样逐个在池惑脚下铺陈开,直蔓延到沼泽池另一端。
池惑脚步微顿,撩起红盖头笑道:“多谢款待。”
漂浮在沼泽池里的「蛹阶」非常牢固,池惑踩在上边纹丝不动,他提着裙摆一阶一阶走下去,被踏过的“蚕蛹”再度沉入沼泽。
鬼婴为他在沼泽中搭建的是一条单行道。
沼泽对岸是一道画了春宫的屏风,池惑只淡淡瞟了眼春宫图上颠鸾倒凤的男女,就将目光移到屏风之后——
这是一处用阴纸搭建的简陋喜堂。
一杆包了红布的秤砣挑掉覆在池惑脸上的红盖头,他环顾四周,燃烧的红烛旁摆了柳木梳、同心结、一副胭脂妆匣、纸折车马钱币等一应拜堂事物俱全。
只不过那位拿着秤砣、没有画五官的纸人新郎实在有些碍眼了。
池惑用余光看了眼燃烧的红烛,刚准备掐个诀,借用红烛的火把纸新郎给烧了,可还未等他把烛火引来,那位简陋得滑稽的纸新郎已经自燃了起来。
把它点燃的,是青蓝色的鬼火。
池惑瞬间明白是谁动的手脚,他唇角似有若无挑起几分笑意,对藏匿身形的鬼主笑道:“多谢。”
鬼婴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忙脚乱开始浇水灭火,可鬼火哪里是普通水可以灭掉的,池惑站着一旁,看他们白费力气罢了。
“不用忙活了,没了‘新郎’也不碍事,我可以自己拜堂。”说着,池惑已经面对高烧红烛兀自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双亲。”
“三拜…”
池惑转身面向已经烧成灰烬的纸新郎,刚好面对着他的是一扇铜镜,镜面将他穿着喜服叩拜的姿态清清楚楚倒映出来——
“夫妻相拜。”
看起来,就好似他和自己相拜一般。
礼成,池惑利落起身,迎向鬼婴们不可思议的目光:“拜完堂了,我们赶紧进入下一步吧。”
众鬼婴:“……”
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鬼婴还是引敷衍拜了堂的池惑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