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堆,却是我命薄无福,这才将我送走。如今躲过十六年,想是无碍这又接我回去。
我看着使者站在堂下嘴唇不断翕动,想起八个字:入胃不克,良久反出。
谁能想像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什么感受?毕竟恢复王室身份,意味着以后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身份尊荣无与伦比。
但很少有人知道,享受了王室尊荣,同时就要担负起王室责任。
我没有像一位公主那样长大,享受王室带来的尊荣。经历这么多年,我也无法像王室公主那样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5。
师父是清门宗宗主,卫国内唯一有大智慧的人,我转而伏在师父脚下,含泪乞问师父:
“是不是因为我王室身份,师父对我便与其他师兄大不相同?”
师父拈须微笑,说道:“当然不是,你是我宗门唯一女弟子,全宗上下对你温柔迁就,你就算任性胡闹点也不为过。”
我又问:“师父教导自不敢忘,当初弟子所学也与其他师兄不尽相同,师父敦促学业也十分严谨,此意作何?可有意让弟子继承师父衣钵?”
师父一愣,继而笑道:“当然不是!宗规第二十八条你早已熟知,无需赘述。开宗授业,传道解惑。你与他们有别,天纵之资不可禁锢。如果你样样精通,可以寄托情怀的地方就很多;如果你只通一样,那也很好,你能成为大家;如果你一窍不通但又什么都了解一点,那也没有关系,公侯身份足够让你尊荣安逸。”
我说,“师父,弟子明白了!你不能赶我走,我在宗门里生活了十六年,这十六年我不是什么王室公主,我不愿再回去王室。”
我这番言论砸得使者很是受伤,絮絮叨叨罗列了几十个必须回去的理由。被师父笑骂一句“老狗,这里有我担着,你自顾回去禀报就是!”打断了他。
我顿时收了眼泪,吸着鼻子笑道:“谢谢师父!”
而在那个夜晚,我突然思念起沈岸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想和他说话,说说白天发生的事,说说我现在画他画得可像了。
我不知道的是,沈岸离开芒砀山后就被家族送去了军营历练。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凭着了不起的身手创下赫赫威名。在空闲的夜晚,每每拿出我送他的那张画,想得出神。
再次见到沈师父和沈夫人,是卫国使者离开的第二天上午。
沈师父接到卫国王室要接走我的消息,不顾族中事务缠身,带着沈夫人星辰赶赴芒砀山,希望能阻止我回到卫国王室。
沈师父大概预料到我回到卫国王室的结局。事关陈卫两国国事,是不可能宣之于口,陈国朝堂机密更不会泄与敌国。但阻止这事总归需要理由,才能说动我,说动清门宗宗主,杜绝事情反复。
师父是世外高人,不太参与世间俗事,看破不说破。
沈师父是当时高人,偶尔弄点诡辩也不算违背做人的品德道义。以我回归卫王室必是政治联姻工具,婚事不能自主为由,劝师父将我嫁给沈岸。他二人几乎不用问我的意见,就自作主张替我和沈岸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站在我的角度,这门亲事并无不妥。我不是卫国公主,自不必肩负卫国命运。
时隔不久,就在这年冬天,已经成为陈国最年轻的少年将军沈岸,执一杆长枪,穿一身战袍,牵一匹骏马,踏着厚厚的积雪,缓缓走上芒砀山。
寒风冷冽,披风猎猎招摇,沈岸牵马缓缓走上山来,蓦然出现在我眼前,一言不发。
他变稳重了很多,容貌改变了很多,黝黑的皮肤、浓黑的眉毛、挺拔的鼻梁、唇周淡淡的绒毛、圆润的嘴唇、嘴角微微上翘,好看的一张脸上噙着一丝笑。
我终于反应过来:“你为何而来?”
他说,“为你而来!”
我说,“你长得这么黑,他们没虐待你吧?”
他说,“没有,风太大,沙太多,给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