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仔细想来,那六年光阴,他有无数次都觉得裴安楠被自己扳正了,甚至后面那两年,他也能直视那双眼睛,和她一起笑了。
若不是后来的杀兄弑父,谋朝篡位,若不是挥在他身上的棍棒,若不是前朝倒下的数位老臣……
他也绝不会把嗜杀二字,安在裴安楠头上。
……
“臣家有犬子,虽算不上文武双全,但也还算为人正直,品行端正。今日臣斗胆,为犬子求娶正妻,还望陛下恩准!”
裴安楠面上带笑,这是喜事:“哦?爱卿想为公子求哪家姑娘?”
“臣想为犬子求娶丁悦萝丁尚宫!”
满朝哗然,谢丞赫下意识看向她,果然裴安楠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化作虚无。
求亲的是正五品谏议大夫,尚宫虽是后宫女官,但论品级也是正五品。
只不过这位谏议大夫倪山的妻子,是故去太后的侄女,伦理上沾了些皇室,宗族上也是大家贵族,故而如此算来,丁悦萝这个平民出身的尚宫,竟也不算下嫁。
因此,一时间朝上百官不知道该祝贺支持,还是反对按下,只能说些有的没的,然后在裴安楠能冻死人的眼神中安静下来。
“此事,容后再议。”裴安楠阴沉着脸。
婚嫁之事不好一棍子打死,故而虽然说了容后再议,但朝上官员都知道,这事儿多半难议。
因此倪山下了朝后,在醉仙楼宴请谢丞赫时,谢丞赫也这么说了。
却不料倪山饮了一杯酒,摇了摇头,贼兮兮地靠近谢丞赫,压低声音道:“若是其他人去求陛下,确实多半难议,但您,不一样。”
谢丞赫自嘲地笑了一声:“如何不一样?我如今是什么样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您虽然仍然住在宫内,但已经官复原职,政事上面陛下都要过问您的意见。若说被囚禁,您今日应邀来赴宴,可曾有人拦您?”
确实没人拦着。谢丞赫转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倪山见他不答话,就继续说下去:“您想想,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陛下对您不一般?您如今出入宫自由,话语权重,您若是美言几句,陛下自然要考虑考虑的。”
谢丞赫笑了:“倪大人,若是朝堂政事,您不用宴请我我也会答应,可婚姻嫁娶这些事看一个缘分,我不好随便答应的。”说着便站起来,准备告辞。
他答应倪山的邀请,本就是存了试探裴安楠的心,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那般悔过,还是装装样子,仍监禁他。
如今进出自如,他心里也痛快了不少,自然要回了。
却不料倪山一把拉住谢丞赫的手,目光炯炯:“大人,这个忙,您一定要帮的。”
“大人细想,丁悦萝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凭什么一步登天,坐上了尚宫之位?”
“您以为丁悦萝会止步于此?或者说,您以为陛下会让丁悦萝止步于此?”
“不可能的!让她登上尚宫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让她进入前朝了!”
“如今陛下为女皇,已经惹得百姓不忿,那些诗文您应当也知晓,漫天飞呀!”
“若是陛下一意孤行,在这个风口浪尖将丁悦萝推向前朝,必定会引得人心动荡啊!陛下才登基多久就已经怨声载道,若是再……我真是想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