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景物分毫未改,像极了无数个她在苏府里梦魇惊醒的夜晚,总分不清自个儿是谁,反反复复的想去辨认那张脸。
这一年半载,莫不然只是一场大梦不觉?
她骤然心惊,手搭在下颌处,左右摇晃了两下,才将那口提起的气缓缓呼出来。
瘦了些,凌厉了些。
虽那几年在苏府过的并不开怀,到底能称一句养尊处优,自离了苏家,爱恨奔波,免不得。。。免不得要凌厉些。
凌厉些好,即便这一年多稍有快活,她绝不肯重来的。
薛凌放下手,出门与薛暝相对,后者亦是换好了衣衫,小有愣神又飞快恢复如常,倒是苏远蘅见着时笑得极坦然,明晃晃瞧着薛凌,笑了好一阵。
问过时辰,亥时初初,现赶往沈家,到达之时正该是午夜。往苏府偏门后,早有马车等候在此,车身车轮俱是黑色,连马匹也是黑的。薛凌与薛暝对视一眼,轻点了下头,随即率先上了马车。
苏远蘅并未立即跟上,似乎格外郑重与苏银交代了几句什么,声音极小,隔着四五步远的薛暝一字也未听见,不由得他多了几分心焦。
有心想喊薛凌,苏远蘅已然说完,笑笑与他道:“先生莫怪,府上私事而已,我与你家少爷,必然同生共死,绝无独活。”
这几句倒是中气十足,薛暝正不知如何回应,薛凌撩帘自车窗探出半个脑袋,跋扈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要死你死,我要独活的。”
说罢朝着薛暝脆声道:“一会到了外头,你离人群至少三尺五寸远,瞧清楚些,至多一个时辰,若我没出来,即刻扔个信,举壑园李敬思两处之力,将苏家鸡犬给我屠干净。黄泉路上,咱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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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笑意盈盈瞧着苏远蘅道:“好了,快上来吧,晚了赶不上趟儿。”
苏远蘅未有喜怒,倒是苏银上前一步,恶道:“至多一个时辰,若我家主人没出来,我就即刻扔个信,全天下再无你薛凌容身之处。”
薛凌轻蔑瞧罢一眼,欲说“你家主人棺材上钉子钉了七八颗,千百年也爬不出来了”,想来又觉无趣的很,刚才几句话实则为着哄薛暝,哪有功夫和这蠢狗争长短。嗤过一声便悠然丢了帘子,懒懒将身子靠在车窗上,细细碎碎的捏手腕。
苏远蘅上车坐定,一时没见言语,不知走了多远,忽听得他道:“真像。”
感叹不像感叹,寻常不像寻常。
薛凌也是无聊,眼皮子一抬:“像谁?”
“后事像前事,今时像故时。”
不是说人。。。。。她摸不着头脑,手在腕间停住,眯缝着眼思量,这蠢狗莫不然还要开始。。讲点交情?
是有相当长的一段日子,她也是这般下人摸样深夜伺候苏大少爷行在路上。只是这会说来,未免有点。。。不切实际了吧。
苏远蘅眉目淡漠,转脸向外,徒劳去看被一帘遮住的夜色,徐徐道:“去岁永乐公主落水之后,我。。。。。娘亲。。。。仍与驸马府来往。你。。。。鄙她是个蠢货。现我成了那个落水之人,你还不是,与我来往未休。
应有新人,像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