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蘅仿若掩不住得意,笑笑撇开脸去,道:“世事难求全,成个七八分就该烧香谢神了。”
薛凌仍蹲着,半晌笑道:“说的是,明儿天亮之后,你我都去多烧些。”说罢才徐徐站起,长出一口气转身往外,自寻了把椅子坐着。
不多时,逸白带着四五下人先抬进来一只大桶,盖子缝隙处丝丝缕缕热气还在往外冒,搁下后又搬进来个框子,一层纱布盖着,也是迷迷蒙蒙水蒸气四溢,看凸起轮廓该是馒头饼样吃食。
果见得掀了盖子布匹,木桶里是满满一桶稠糯粥水,框子里有花卷点心饼子各式都齐。
下人又端进来个大盆,盆里热水泡着筷子碗碟勺筷,一应搁在桌上,苏银便大声招呼:“诸位都来用些,吃过饭食,咱就开旗上路了。”
又小跑至薛凌面前,告罪说是实没找到牛乳,这地原是苏家苦力活儿落脚处,没预备这精致富贵东西。想走远些采买,一来天没亮,另来,这事儿也要要紧,只能请薛家少爷担待担待。
几人隔得远,苏伯清并未听到苏银与薛凌嘀咕什么,只薛凌往桌边走时,满嘴骂骂咧咧,瞅着框子里东西挑挑拣拣半天还在抱怨:“累了一整晚,连个人吃的都没有。”
她看见馒头就来气,翻好一阵本是拿个饼在手,掰开才要啃,不知如何跟见鬼了一样,两半齐齐丢回筐里,道是:“油死了,吃不下。”
沈伯清瞧见,又与旁人相觑几眼,终未作言辞。薛凌站那为难半天,总算捡了个青菜窝头在手,恨恨咬了一口,侧身从水盆里捞了碗筷,大抵嫌上头挂着的水渍肮脏,拿在手里铆足了力左右甩。
苏银跟才回过神似的冲上来,手忙脚乱将那掰开的两半饼子从筐中捞出来搁在一旁,又与薛凌道:“先生担待担待,咱们今日。。。。”
她似越发气,捏着碗道:“要你说?”话落也懒得再甩,哐当将碗砸桌上,自拎了粥桶里勺子捞了小半碗,连窝头一并抱在手里往别处走了去独自吃。
苏银又与沈伯清赔不是,话里隐隐不满,只说薛凌过于乖张,不知是谁家儿郎,偏遣了个这样的来行事,苏家也是有苦说不出。
沈伯清看薛凌背影,笑言两句岂敢,道是沈家满门都是人捞出来的,哪有背后编排别人不是的道理。他倒颇有些真心实意,毕竟惦记着“朱公救子”一说,便不觉张狂全是缺点。
苏银顺势恭维沈伯清好涵养,说话间已伸了手要替沈家诸人分粥。沈伯清忙止住他道:“不敢再多有劳烦,老夫自己来吧。”
苏银顿首,面向为难,沈伯清已抢一步拿了勺子在手,笑道:“就请小先生替我取个碗来。”
苏银忙点头赔礼,站到一旁捞了四五只碗,刚要递,惦记起薛凌那会猛甩水,尴尬笑笑道:“沈公稍后。”
说罢另取了帕子来,小心翼翼将碗中水渍擦干净才递与沈伯清,又将捞出来的几个碗勺一一擦净。
沈伯清未拿其他的,仅盛了几碗粥过去分与沈家众人,来回递粥间见苏银拿擦干净的碗也盛了一些往里屋苏远蘅处去。
那厢薛凌咕噜噜已喝了个底朝天,又来盛第二碗,奇怪的是顺路将先前丢了的那两半饼子又捡了起来,拿在手上连粥一并端过去了。
沈伯清愈发莫名其妙,然今晚见薛凌行事本就毫无道理,大家吃喝俱同,实挑不出疑点。行走间不忘看了眼里屋,苏银正一勺一勺给苏远蘅喂。
他回软榻处瞧着妻女,道:“估摸着你俩别的也吃不下,喝点粥吧。一会出了城,路上颠簸,腹中空空,脾胃受不住的。”
那姑娘听话端了碗,妇人却是哽咽道:“我哪吃得下。。。。老爷。。”
沈伯清复安慰道:“三两天而已,只两三天辛苦些。”他指了指熟睡的孩童,道:“也叫他们起来用些,不然明早醒来怕是哭闹不休。”
妇人犹哀怨:“这会子,我都吃不下,睡梦里醒来,他们哪就能吃得下。何不备的妥帖些,马车咱们日前也不是没用过,哪里就要赶在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