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嘉一逻辑思维缜密,自幼情绪敏感。他可能并不能将“割掉”、“手术刀”、“流产”等词语具象化,但心底里认定,这些破玩意,是妈妈不要他、不爱他、不接受他的证据。
就像他拼的每一个乐高,每一步都按照图纸进行,第一步错了,就是步步错。
岳嘉一是个极有边界感与规则感的孩子,他的小世界里,有自己的秩序与章程。父母离婚,他可以接受。但他不能接受,妈妈不要他。
像是一瞬间,小宇宙里的太阳、月亮、花儿,热气球,全部坍塌成灰烬。
“嘉一,妈妈没有不要你。”
付佳希声音也有些发抖,但仍然耐心沟通,“你冷静一点,吃点水果,玩玩乐高好不好?”
“不好!!我不要!!”
岳嘉一应激反应似的,用力推开她。
小家伙力气猛地一下,她压不住重心,被推坐在地上。尾椎骨直挺挺地挨这么一遭,震得钝痛发麻。
付佳希本就心力交瘁,精疲力尽。
像撕裂的伤口,连筋带皮,一股脑地爆发。她克制不住,飘在身体里膨胀到极限的气球——“嘭!”
的一声,炸了。
“岳嘉一。”
她严肃,连名带姓地叫他,“我是你妈妈,是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陪伴你的人。可为什么,你连听我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而别人说的话,你却深信不疑呢。你这样对妈妈,妈妈也会觉得委屈。”
情绪上头,小孩子哪里肯讲道理,更不能容忍任何的指摘。
岳嘉一更加崩溃,嚎啕大哭。
付佳希郁闷、苦楚透了,心里的难过,以及过往极其不好的回忆,再一次席卷而来,裹着经久不衰的杀伤力挑战她的自控力。
“别哭了。别哭了。”
付佳希忍不住提高语气,“你再这样,妈妈也要生气了!”
岳嘉一更加歇斯底里。
付佳希浑身发抖,头晕目眩,耳朵边都是嗡嗡的撞击声。
她实在忍不住,举起了手,残留的理性又拉了她一把,于是,手垂下,变成双手捂面,遮住无声奔涌的泪。
岳嘉一呜呜抽噎,像陷入魔怔,怎么都平复不了了。
付佳希脑子空白。
她什么都不想管,不想听。跟块木头似的,走进房间。
眼下,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时候。
一个听不进去,一个身心俱疲。
岳嘉一的哭声断断续续,不消停。
付佳希从未有过的挫败,她内心被悲慨塞满,没有一丝得以喘气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