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他已经与山山定情才敢来写信,难道竟是一厢情愿?”
王琅迟疑了一下:“也不能说是一厢情愿。”
王悦道:“其实我原本也考虑过山山的婚事该如何办。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立功之后向圣上请求旨意,仿照天家招驸马之例,为山山招一个人来尚主。异姓封王有禅代之忧,封个县主总没那么大阻力,甚至不实封,只仪同县主即可。”
公主是皇室血脉,相当于君。驸马不能说娶公主,只能说尚公主,就是因为驸马是皇帝的臣子,公主是皇帝的血脉,对外姓而言相当于君,臣不能娶君。
他说到这里,王琅和王允之都相信他确实认真想过这件事,并且想出了一个可实施的方法。
“不过如果是谢家三郎,事情就简单多了。我记得他籍在会稽?”
最后一句问的是王琅。
王琅轻轻点头:“是在会稽。”
王悦一拊掌:“善。”
王允之睨他:“善在何处?”
王悦笑道:“渊猷何必明知故问,山山即将授会稽内史,以后便是会稽郡民的官长。谢家那位小郎拒绝了阿父的征辟,谢尚书又没有爵位给他继承,便是一介白身。一旦约为婚姻,一个是郡官,一个是郡民,难道还能让民越过官吗?到时候便比照驸马尚主之例,礼仪上略作降等,总不会在地位上使山山落入下风就是了。”
王琅轻轻“啊”了一声,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不确定世人是否会认可他的逻辑。
只听王悦继续道:“此事也不算创举,几十年前就有过先例,而且不是偏远之地、蛮夷之民,而是就在徐州,约婚双方都是士族。”
女子为一州刺史的先例,经过谢安的宣扬,如今已经算世人皆知。但那次事迹并未得到官方承认,而是州郡吏民的私自推举,李秀本人出身蜀地士族,但宁州在晋人看来约等于蛮荒之地,和王琅的情况毕竟不可同日而语。
婚姻虽然是两姓之间的私事,但对士族来说,是与仕宦同等重要的大事,用偏远地方的例子难以让人信服,因此王悦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
王允之微微蹙眉:“几十年的徐州有这等异事,我为何会一点没有耳闻。”
琅邪郡属于徐州,论起来,琅邪王氏都是徐州人。虽然王允之、王琅早早随父亲渡江,对徐州没有记忆,但和徐州人士的往来依然密切,如果徐州境内真发生过这样的事,他应该听说过才对。
王悦没有让他多等,正色介绍道:“泰始元年,太原王浑出任徐州刺史,于当地娶琅邪颜氏女为后妻。成婚当日行交拜礼,新妇已向他下拜,等他回礼答拜,在场观礼之人却纷纷说‘王侯州将,新妇州民,恐无由答拜’,王浑于是没有答拜。”
“我猜观礼之人不会无缘无故拿这件事阻挠拜礼,一定是出自他前妻钟氏次子王济的授意,王济事后以交礼未成,不算夫妻为借口,根本不承认父亲这个后妻,公然称颜氏为颜妾。而颜氏忌惮王浑门贵,虽然深感耻辱,但也不敢接回女儿,与王浑离婚。”
“且不论王济之举是否符合礼仪,又出于什么动机,但他用的理由却非常适合山山。如果谢家有意结亲,完全可以要求谢氏比照此先例行六礼。”
“太原王浑是海内名士,门第清贵,他都认可照做的理由,足以压服悠悠之口,谢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若是山山觉得有以权势压人之嫌,就退一步要求夫妇同时交拜,举案齐眉,亦显我王家大度,山山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