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那个,他们干嘛叫你一枝花?”
马素芹斜了他一眼,然后没好气的回到:
“小娃子家家的,不要问这个。”
二强挺愿意师傅斜着眼看他的,倒不是犯贱,实在是马素芹细长的单眼皮眼常会挑上去看人,总象是对人斜飞过来一个媚眼,可她的神情却又是端庄严肃的,两下里合在一处,在二强看来,有种特别的滋味,很耐看。
马素芹待他也是真好,除了会多给他带一份菜,教活计也很尽心。马素芹是老师傅,技术算好的,经验多,她在厂子里工作了快十五年,手脚不算快,可次品出得少,二强脑子虽然不大灵,可是手也还算巧,马素芹多费一点口舌,他也就学会了。
厂子里的人,多半都是欺生,这也是各行各业的潜规则了,倒没什么太大的坏心。有时那些做检验的难免会挑挑小学徒的刺儿,而每到这时候马素芹总是会站出来护着二强。
马素芹因为长相漂亮,在男人中很吃得开,他们喜欢挑逗她,却又无形地回护着她,女人们于是多了几分酸意地待她。时不时地会背着她说些闲言碎语,偶尔一两句飘到二强的耳朵里,似乎说她的男人怎么怎么。
二强作为厂里新来的学徒工,当着人家老员工面自然是不敢出声叫人家住嘴,转过脸去却狠狠地呸在地上,觉得这些女人真是世上最难缠的一种生物,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忘记了他师傅也是女人。
渐渐的二强跟跟车间里的工人师傅们越来越熟,大家都觉得这小孩没心眼,听话,嘴甜,怪讨人喜欢。男师傅们渐渐地会叫上他一块儿去厂里澡堂洗澡,跟他开着粗俗的玩笑,在他裸着站在花洒下时,笑他活像只刚秃噜完毛的白斩鸡。
洗完了澡,在更衣室晾着,是大家最放松的时候,师傅们问二强:
“你晓得你的马师傅为什么叫一枝花吗?”
二强久久牵挂的问题终于要有答案了,心跳加快,感觉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讷讷地答道:
“我不晓得。”
大块头的师傅给自己点了根眼,眼神中流露出追忆的模样说道:
“你师傅刚进厂的时候,跟你现在差不多大,那可真是标标致致,两根长辫子拖到屁股头儿,一走三摇,个头还少见得高,说是有一米七,真是没有见过有小女娃高得那样,还高得漂亮的。有一回她给人家当伴娘,胸前戴了朵粉红花,倒把新娘子给比下去了,所以以后就叫个一枝花。”
一个车间的另外一个师傅,此时也呵呵笑着,凑上来说道:
“一枝花当年在我们厂里不要太招眼啊!走到哪里都一窝一窝的人看,眼睛都陷在她身上拔不出来。现在,当然是不能跟以前比了。”
大块头师傅当时就不愿意了,斜睨了一眼对方,然后反驳道:
“不能比你还眼馋肚饱的?要我说啊,你就是吃不着葡萄就说酸!”
对方也不生气,嘿嘿一笑,用毛巾抽打着身上的水渍,然后说道:
“你不也没吃着葡萄?假惺惺做什么?依我说,要不是她嫁了那个人,也不会老得这样快。才三十二三嘛,实在是可惜了!”
大块头朝着地上“呸”了一口,然后说道:
“少说她家的那一个,少说,要是叫那个邪头晓得了,不好开交。”
乔二强虽说打小就脑子不灵,可他又不是傻子,他从车间师傅的话里话外,听得出他们都不大待见自家师傅的男人,他想到了一句谚语: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