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倒是意外了,原以为陆斩会有些忌惮,没想到对方非但不忌惮,反而如此有兴致。
陆斩解释道:“实不相瞒,我自幼对这些奇妙之事颇感兴趣,闲暇时也读了不少杂书,每每读到志怪之事,便有些不能自拔,还请老伯讲讲看。”
“你不害怕?”
“何须害怕?大丈夫本就该朝沧海暮苍梧,见此间最大的海,登此间最高的山,听此间最有趣的事。”
老农见陆斩说得豪情万丈,倒也心生向往。
老农自幼长在清泉村,这辈子也没见过大世面,但清泉村偶尔会有客商过路歇脚,他倒是跟不少客商攀谈过,可还是头次见到陆斩这样的妙人,但他却是说不出这个“妙”字的,他只是本能地觉得陆斩有趣。
“既然如此,就到我家歇歇脚吧。”
老农见陆斩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赶人。
这世道能行走江湖的都是狠角色,没点本事是走不下去的,想来这小先生应当是心中有数的,老农便扛起锄头在前面带路。
太阳已经变成了霞红色,挂在天际犹如颗红色舍利,老农扛着锄头走在农田间,清风吹起他的衣衫,斜阳照出他略显佝偻的背影,仿佛跟天地融为一体,勾勒成一幅美丽画卷。
陆斩牵着小雀儿的手,周围明明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农田跟房舍,可他心底却觉得甚妙。
他觉得薛峰这个提议极好,大家分头行动,在路上各寻自己的缘法,也不失为一种机缘。
…
老农房屋就在村头,门前种着两棵梧桐树,院子外面围着篱笆,篱笆旁边又栽种着一些带刺儿花丛,看着简单却能防盗。
打开篱笆门后,便瞧见院子里跑出几只鸡跟两只鸳鸯,围着老农要吃的。
老农撒了两把稻谷壳儿,清洗干净自己的手,才倒了两杯清茶,客气道:“家里就我自己,先生别嫌弃。”
“本是借住,怎会嫌弃?”陆斩捧着茶喝了口,茶味很涩,却带着股某种难以言喻的清香在心底环绕,他问道:“老伯孤身居住?”
瞧着年龄已经五十多,在这种时代已是高龄,独居少见。
老农神色有些怅然,他叹气道:“是啊,我的两个儿子都死啦,死在妖怪嘴里了。”
陆斩面容严肃起来。
老农继续道:“约莫着四年前吧,村里闹过一回水鬼,有个孩童被水鬼拽了下去,恰好我两个儿子在牧羊,便跳下去救人,那孩童是救上来了,他俩却淹死了。”
说到最后,老农长叹一口气,浑浊的双眸满是沧桑:“唉…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命数。”
陆斩心底五味杂陈,倒没想到老农经历过这等事,世间是痛苦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若问老农为何能继续生活、能热情好客,那这世道艰难,总不能让百姓们都哭着过生活。
很多伤痛随着时间流逝,会沉淀在心底,却不会忘记,只是不会再刻意提起。
陆斩有些歉意:“抱歉,让老伯想到了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