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方才就提了一句,现在徽州府的知府待阿玛都极和颜悦色,过年就连冰炭都不收了,还让自己的儿子跟怀章一起读书。
毕竟,外地官员本就难以接触到皇权中心,可能投到大阿哥或其他阿哥门下还容易些,但太子却显得太遥不可及了些。
她阿玛能在述职的时候得了上等考评,里头的人情世故、弯弯绕绕只怕也不少,反正以前她阿玛也抠门,徽州府那么多县令,他孝敬上峰的年礼从没有拔得头筹过,因此这些好事往年也轮不到他头上。
而且,她怀孕了,以后来烧程家这个“热灶头”的只怕会越来越多。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得意忘形,但吴氏从进门的打扮到不让自己的子女进宫再到懂得拿阿玛要升官的事情探她口风,就足以见得她不是那等眼皮子浅、张狂的人。
有她在,程家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
家里没有猪队友,尤其程怀章的学问也好,如今还拜得名师,中举指日可待,以后程家会越来越好的。
她没有因为知道未来太子会被废就约束家人另投门庭,一则人家知道你的来历就不会用你,二则这样明晃晃打太子的脸,她和程家人都不想嫌命太长。
太子爷身边的能人这样多,以他阿玛不算出众的才干,既不懂京中派系势力,又不懂出谋划策,唯一的优点便是在县官上任了这么多年,对民生百姓、风土人情知道得多些,能不能为太子所用都还是后话,更别提距离太子被废还有二十多年呢,就算到了那地步,他们家这种小鱼小蟹也不定会被牵连。
程家本分,她对这点还是有信心的。
往后再依形势而变吧!
晚间吃完饭,吴氏在碧桃的陪伴下自去西暖阁边上的耳房休息,按照太子爷的意思,他是预备让吴氏在宫里住到她去热河之前,大概能陪她十余日。
胤礽忙活着打点去热河的人和物,直到酉时才回来,略坐着喝了一盏茶,他便吩咐:“今儿可是程家太太进宫?回头叫额楚提前预备好回礼,好让程家太太到时带回去赏人用,这点事就不要让格格自个操心了。”
何保忠嗻了一声。
胤礽又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去后头瞧瞧。”
程婉蕴正和青杏一块儿将布偶摇铃收尾,造办处的摇篮床还没做好送来,就先挂在窗子上试了试,风一吹便微微旋转起来,还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格格好巧思,”青杏笑道,“小孩子最喜欢这样的玩意了,这可比拨浪鼓好,又都是软和的东西,就是抓在手里也不妨事。”
程婉蕴凝望着旋转着的摇铃,也觉得心里温软,她已经渐渐接受自己即将为人母的新身份,并开始期待和他她见面了。
等婴儿床送来,她还要再缝个床围才是……她又想着。
胤礽此时正站在门外,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夜色正浓。
后罩房门上挂着程婉蕴闲来无事亲自绣的猫儿门帘,帘子下头漫出来一地昏黄灯火,阿婉的身影也映在一旁的窗纸上,长发低挽,纤细的手指捧着她绣了好几日的小布偶,胤礽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弯起眼睛笑的模样。
胤礽掀起帘子进去,只见程婉蕴倚靠在炕上,头上旗头已拆,身上是一件藕粉暗绣竹枝小袄,外头加了件雪兔毛的坎肩,见他进来,被火盆烘得白里透红的脸上透出明媚的笑容来:“太子爷!”
她高兴地下炕来迎他,胤礽也连忙加紧步伐挽住了她的胳膊:“小心些,慢些。”
青杏碧桃连忙将炕上杂物收拾干净,又在何保忠的眼色下躬身退下,只留了两个在门外听候差遣。
今儿吴氏进宫,她们还以为太子爷不会过来了。
胤礽扫了一眼,炕桌上多了好些黄皮梨子,角落里的藤编篓子里也多了不少小衣服小鞋子,皆非宫制,便知是吴氏入宫携带,他心想,虽为继母,倒还算知礼。
程婉蕴也留意到了太子的视线,扑进他怀中,甜丝丝地道:“多谢太子爷恩典,让我得见家人,继母这趟带了不少徽州土仪来,回头我收拾好了,也给您和李姐姐、唐姐姐都送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