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悠悠地走上前捡起被李同光甩在地上的那袋枣子,余清苒左顾右盼没有安国的人注意到自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回到了马车边,一把掀开帘子将东西递了进去:“还吃吗?”
哄孩子刚哄到一半的任如意:……?
还没来得及告完状的杨盈:……?
清苒姐清苒平时这么……不拘小节的么?
“他又没扔远,枣子也没摔坏,干嘛不吃啊。”余清苒理不直气也壮,掏出水壶坐在外头开始手脚麻利地洗水果,“别浪费了。”
“不行!”杨盈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那是他丢掉的东西,孤才不吃呢!”
“真不吃?”余清苒甩甩上头的水珠,反手将最大的那个递给她,“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哦?”
“……吃。”
好吧,用清苒姐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她现在的行为大概就叫做“真香”。
咔嚓咔嚓地与任如意和余清苒一起吃着来自大【li】自【tong】然【guang】的馈赠,礼王殿下彻底忘记了方才与长庆侯之间的不愉快。
“殿下。”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余清苒正在犹豫要不要给钱昭留两个尝尝味道的时候,马车外正巧就忽然传来了他的声音。
“怎么了钱大哥?”马车周围没有安国人,杨盈也就没再刻意装严肃,“是要出发了吗?”
“嗯。”
作为两位皇室成员的贴身女官,余清苒无疑坐在最靠门边的地方,在车帘掀开的那一瞬间,她便也最先将钱昭的神情看了个清楚:“长庆侯说,他让人将六道堂战死的兄弟们都埋在了……前方不远处的浅滩上。”
是该因为他们没有被安国人沉尸河中而感到庆幸,还是该因为他们的客死他乡而悲痛?
是该感激神佛给了自己这个还能够带他回家的机会,还是该痛恨他们冷血无情不肯给他生机?
钱昭不知道,他也不想去想明白这些问题。
他只是抱着拳安静地守在马车旁,虽然一如既往低着头举止恭敬,但余清苒却分明透过那看似古井无波的神情,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杂乱的心绪。
他在期盼着能够带他的亲生弟弟回家。
却也在害怕着亲眼目睹他渐渐腐烂的身躯,与不再拥有生机的灵魂。
那个孩子不会再像幼时那般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缠着他教自己武功,也不会再有机会接过他手中那面为国为民的旗帜,意气风发地带着他们共同的愿望振兴壮大天道。
——死在了那场战斗里的,其实从来就不止一个柴明。
“生而影不与汝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
所谓生离死别的遗憾,大抵若此。
“快!”
再也顾不上自己先前下达的“原地休整”命令,杨盈猛地坐直了身子,匆匆招呼起了周围的人:
“大家都赶快收拾东西,赶紧出发!”
辚辚车声碾碎河水流淌的汩汩,阵阵马蹄承载着无数人的忐忑与希冀,踩碎所有的镇静,奔赴了未知的未来。
惨白的阳光下,那面被战火烧去了大半的残旗挂在树梢,无声地落下了血色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