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宁远舟终于忍无可忍就要动手的前一刻,余清苒的声音忽而在他身侧响起。
眼神示意宁远舟先不要冲动,她安抚地握了握钱昭的手,款步上前向着李同光微微施了一礼。
一早便听说了余清苒几次三番将申屠赤堵得说不出来话的事,又两次亲眼目睹了她伶牙俐齿回怼范东明的场面,李同光端起桌上的酒杯晃了晃,饶有兴趣地抬了抬手:“说。”
“素闻贵国国主以‘巍巍大安,雄兵赫赫’而自傲,甚至将其作为是贵国军中的口号,恕下官冒昧,敢问侯爷是否承认,贵国乃是当今天下举世无双的大国之一?”
“自然。”李同光微微一笑。
“那敢问侯爷,您今日的所作所为,是否又真的是大国君子所为呢?”
不待脸色微变的李同光有所反应,她忽而扬起脸来,掷地有声道:
“所谓大国风范,乃强而不欺,威而不霸,这才是一个国家与民族的气度与底蕴。
“但您作为得赐贵国国姓的皇亲国戚,却仅仅因为私怨便鞭笞战俘,公然羞辱他国来使,难道这便是贵国所奉行的待客之道?
“贵国国主治下的大安号称泱泱大国巍巍之风,但依下官今日所见,恐怕世人之鉴不过言过其实、空穴来风,都是些虚名罢了!”
“你——!”那吴谦顿时恼羞成怒地站起了身,手中长剑出鞘,直指了她的脖颈。
“你敢。”回答他的,是钱昭下意识将余清苒一把护在了身后的动作,和抽刀与他遥遥相峙的满脸杀气。
“吴将军,贵国也有将士在我大梧受囚,难道你希望自己的同胞跟他们一样受到同样的屈辱?”
残存的理智终于在余清苒的几句掷地有声的质问中回到了身上,宁远舟目睹着吴谦犹豫着放下了剑,快步上前将狼狈不堪的梧国将士们拉到了自己身侧,弯下腰端起了地上的托盘:
“诸位为我大梧而战,是我大梧的英雄,我等何德何能,岂能让英雄为我们亲自置酒?”
若此刻能斩了安国的军旗固然是出了一口恶气,但在平息了自己的心绪后,他也不得不冷静下来,重新审视现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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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国毕竟是这次溃败的一方,他们这趟出使的目的也是以和谈为主,故而他可以忍无可忍之下阻止那些凶神恶煞的安国士兵,却不能够做出“在安国军营里砍断他们的旗帜”这样近乎宣战的事情。
余清苒那句话亦说得不错,强而不欺,威而不霸,这才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气度与底蕴。
就算大梧此番兵败,他作为司掌使团诸事的六道堂堂主,也要维护它最大的尊严。
“长庆侯。”与众人一同饮尽了酒,他强忍着怒气摔了掌中的碗,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些,“酒我们已经喝过了,可以让他们回去休息了吧?”
“可以。”不知李同光想到了什么,余清苒总觉得,他的眼神好似暗淡了些,“但他们服侍不力,拖下去,每人赏……五鞭。”
“够了!”
不待下头的那些军士听令行事,一直一声不吭的任如意终于站起了身。
她教他冷静机变,要他韬光养晦,要他做一个心怀黎民苍生的君子;
可他却阴阳怪气地耍威风,更是在鸿门宴上刻意折辱俘虏,甚至恼羞成怒下还将酒液泼向了自己。
就算先前听余清苒谈及此事时不敢相信,但今日亲眼所见之后,他的所作所为早就令她感到了无比的失望与恨铁不成钢。
扔下了手中那盏被倒空了的酒壶,任如意不再看向身后满脸愕然的李同光一眼,带着杨盈与余清苒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军营的大门。
【注:“强而不欺,威而不霸,这才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气度与底蕴。”出自当年明月《明朝那些事儿》第二卷《朱棣:逆子还是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