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锚点?”关歆月急切地盯着麻将,提醒他还没有解释这个问题。 “对,锚点,不管走的都远,都不会迷失自我,全靠锚点的固定作用了。”麻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叹了口气,他站在窗口隔着白色的轻纱望着窗外刚刚苏醒的人类城市。“罗奇信任杜正一,在那种情况下他信任杜正一超过信任他自己。罗奇经常开玩笑说杜正一是他的良心,其实那不完全是玩笑。他把杜正一的存在视为这世界真实存在的根基,他一定是整理了自己的记忆,将杜正一的存在作为世界树的根,接着无限延展这棵树的结点,将他一生真实存在的事件层层叠叠挂在这棵树上。” “可是杜哥确实存在啊。”关歆月脱口而出,“哪怕也确实存在过。” 麻将回过头去望着那个沉睡的人,“他必须存在的更久一些。如果你从火车上看到一只鹿跑过去,那只鹿虽然存在过,可是过了一天又一天,记忆就会开始模糊,等到几个月过去了,你就会开始怀疑那天你到底有没有看见过鹿。” 关歆月微微张大了嘴,她知道麻将说的是对的。 “何况是这么严重的情况,法师的生命又是那么漫长,以后罗奇要面对的意念攻击又可能多到不计其数。”麻将低声说道,“哪一天怀疑开始了,哪一天迷失就会开始。杜正一必须活得久一点,活着在罗奇的生命里留下更多更深的痕迹。深到哪怕有一天罗奇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攻击,依然能靠锚点稳定住自己的意识。不过,福祸相依,杜正一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造孽,所以最近接受治疗积极多了。也许,说不定真的能恢复健康。或许这些到头来都是好事,最后我们能有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罗奇未来会成为一个师吗?”关歆月低声问道,“像杜正一那样名声在外的法师?” “我也不知道。”麻将说到,“当然他有这个资质,而且谁也不知道他的潜力究竟有多大。不过我想他没有什么成名的愿望,杜正一这个人一直被自己的信念驱遣着,罗奇跟他刚好相反,我看罗奇不被任何东西驱遣,没有原动力的人通常走不了多远,有才华也没用。罗奇不是一直说他想要开个宠物店吗?我想那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几百公里之外,罗奇弄到了一只新猫,从州桥草市的宠物店。当然,黑市卖的猫从来也不可能真的只是猫。 罗奇坐在宠物店的二楼,坐在州桥草市永恒的夜里。 他的椅子靠近窗口,窗上竹帘半卷,他的新宠趴在他的怀里。那也是一只漆黑如夜的小猫,两只黄色的瞳仁,不过仔细分辨的话,它跟一般猫咪最大的差别就是耳朵,它的耳朵比猫耳更尖,耳尖带着两撮细长的毛,有些像它的某位近亲。 可它实在太黑了,它如果团着不动,根本就看不清哪是哪,只是一团黑毛而已。 “我不能永远当个起名废,”罗奇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猫,猫咪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一人一猫迅速地建立了关系。“我决定给它取个威风的名字,穷奇就不错。就是稍微有点不吉利。要么就叫富奇?啊,瑞奇好像更好,英文名,中英文名一起出来了!我真是个小天才。你看怎么样?” 他抬头看向这间屋子里唯一还坐着的一个男人,他总是看起来有点潮湿的头发现在真的很潮透了,他的法师袍子已经完全扯开了,露出血痕累累的胸口。细看他的胸口全是抓挠的痕迹,他的十指上沾着自己的血。 戴玮已经不记得是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前襟,她徒手撕开了他的胸口,张开血盆大口吃掉了他的心脏。 等他惊骇地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间宠物店的楼上,老板和学徒都昏死了过去,他面前的椅子上坐着正在逗猫咪的姚羽。他还来不及搞清状况就陷入了第二次虚幻的世界,这一次他在森林中被僵尸追赶,他想这不是真的,可是被咬断脖子的疼痛,就像被剖开胸膛挖出心脏的剧痛一样真实。他在恐惧中尿了裤子,血压高的就在脑出血的边缘。 接着他又被丢进了洞穴,被虫子啃噬那么,就是三次。 他绝望地颤抖着,裤子里湿粘一片,他的裤子湿哒哒地粘在腿上,带着滚烫的尿液。他有一种可怖的预感,今天这一切永远都不会结束,坐在椅子上那个面目模糊的人,会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丢回幻觉中去。他也许不是真的被挖出了心脏,咬断脖子,也没有被虫子啃掉整个皮肤,但那所有的感觉和痛苦都是真实的,他甚至觉得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僵尸的牙齿咬紧他脖子的感觉。 他已经不再问那人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了。他的眼睛血红,脸色惨白,浑身是血,裤子尿湿,他想要昏过去,可是每一次那个人,那个人都能把他从休克的边缘唤回来。他颤抖着,喃喃着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这一次那人重复道,他现在是一个老人,须发皆白,十分体面,“不为什么,因为我们家大人现在睡不醒,没时间管我,所以你就倒霉了。”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你?”罗奇笑了起来,“我听说你想买根那玩意草一草自己?” 戴玮怔住了,他突然疯狂起来,“还还有人想要买别的,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都是谁。他们委托我来询价的,只有我知道他们都是谁!” “嗯,我确实是来问你这件事的。”罗奇说。 “我告诉你,他们是” 罗奇举起一只手制止住他,“不过不用告诉我,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戴玮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掐灭了,他绝望地抽泣了起来,“求求你,我求求你” “我不喜欢别人求我,因为我从来就不喜欢高人一等。” “什么他妈的不喜欢高人一等?你他妈还想多高?”戴玮无助地哭了起来,又丧失了刚才的那点勇气,“求求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 “我都已经说了,”罗奇耐心地说道,“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我没有什么要问你的。” “不!”戴玮几乎要被逼疯了,“问我,求求你,问我!” “什么筹码都没有的可怜虫,你还想画十万信用点买根那玩意?难不成你没长那玩意吗?”罗奇愤怒地说,又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怒火,“想再看场电影吗?我的库存还有不少,下一部我们来玩玩德州电锯杀人案怎么样?我这段时间的解剖学和神经学真是没白学,掐你哪根神经我今天已经越练越熟练了。。” “不!”戴维尖叫着,浑身抽搐,惊恐万状地瞪着罗奇。 罗奇好像被这声尖叫激怒了,他猛地站起来,突然冲了上去,戴玮条件反射地想要给他一拳,猫尖叫了一声。他的手抬了起来,却不由自主地狠狠地煽了他自己一记耳光。 罗奇一脚把他连着椅子踹倒在地,“不想玩了就给我记住,把你发布的猎杀杜正一的悬赏给我撤掉。否则的话,下一个午夜之后,我就要让你永远停在被电锯肢解的那一天。” “我知道,我知道,我发誓我马上就去撤。”戴玮哭叫着。 “告诉你背后出钱的那几个金主,我会记着他们的。告诉整个州桥草市,谁再跟我对着干,我就请他看电影。” “这不合规矩,”戴玮哭着说,“这不合黑市的规矩。” “一起陪我看电影,这就是我的规矩。”罗奇沉着脸说道。 戴玮不再说什么了,哭着一径点头。